宫外便是御街,要去西大街必要经过御街, 可御街禁止行车马, 赵琮也无意暴露身份。他们的马车便停在御街尽头等着, 他们几人走到尽头,纷纷上了马车, 只是两匹马拉着, 并不惹人注目。
赵琮方坐好,马车又是一摇, 他抬头, 赵宗宁笑眯眯地坐到他身边:“哥哥, 我陪你一起!”
赵琮对妹妹笑了笑,问道:“凉不凉?”
“一点儿也不凉!”
“是,你也跟个小火炉似的。”赵琮在妹妹面前,到底还是愿意笑的。
“还有谁是小火炉呀?”
说者都是无意的, 连赵琮都是无意的, 听到赵宗宁的反问, 赵琮的脸一白。
还有谁……
赵宗宁立刻明白过来,车内瞬间便又冷了起来。
良久之后,车内一直都是寂静的,车外却热闹极了,这样的反差下,车内更显寂凉。
赵宗宁叹了口气, 挽住他的手臂,轻声说道:“我当哥哥今年愿意出来,是看开了。”
赵琮未说话。
这些话也就赵宗宁敢说,她再道:“哥哥,这件事本就与你无关的。从来都不能怪你。小十一是个好孩子,他不在了,我也十分难受。只是,哥哥,逝者已逝,生者总要好好活着。便是小十一,定然也是希望哥哥能每日皆展欢颜的。小十一有哥哥这般惦念着他,投胎时也定能投个好人家,您该为他高兴才是。”
赵宗宁百般劝他,赵琮低着头却是渐渐又出了神。
他要如何忘记这件事,又要如何才能高兴起来。
其实他知道,小十一的确是死了,虽说他常道“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众人都怕他不高兴,从不敢在他面前说实话,更是担忧他,这些他都知道。但他宁愿自欺欺人,也不愿接受赵十一的确已死的事实。
他的父母死在海里,带走了他的半条命。
小十一却也是死在水里,他明知已是第二辈子,也明知再不能轻易被带走,可心神早已跟着小十一走了大半。
两辈子,真正被他放在心上的只有这四人,如今却只剩妹妹一人。
他从不敢去想象小十一死前是有多痛苦,有多绝望,又有多害怕。
他自己上辈子也是死在海里的,他清晰地记得水慢慢浸入身体时每一秒的感受,且小十一的遗物,那条腰带,上面全是血。
只要想到那条腰带上的血,他的头便会钻心的疼。当初也是看了一眼那血,他即刻便晕了过去。
他其实从来就不是面上表现出的那个他。
但是他必须要做一个好皇帝,做一个好哥哥。
上辈子,一死了之,一了百了。
这辈子,身担万民与江山,连死,都死不起。
他的手掌冰凉,赵宗宁说了许久,见他一动不动,察觉到反常,立即伸手握住他的手。
赵宗宁跟赵十一一样,都是小火炉。
赵琮的手掌迅速暖了起来,十指明明连着心,心却未能跟着暖起来。赵琮将自己从那股情绪中再度拖拽了回来,抬头冲她笑了笑。
他还有妹妹,他还能继续演,演一个好皇帝,演一个好哥哥。
他温声道:“放心,哥哥知道。”
赵宗宁头回听他说这样的话,当他是真的愿意走出来,毕竟五年已过。甚至今年上元节,他已愿出来看灯。她喜不自禁,伸手挽住他的胳膊,更是与他说起其他趣事来。
赵琮被她说得不时轻笑,心中却格外清醒。
人生再难又有何妨,演戏简单就行。
他们的马车,穿过人群,停到了朱雀门边上,几人纷纷下车。
赵琮松开赵宗宁的手,笑道:“去跟安娘她们一处玩吧。”
“我要和哥哥在一起!”赵宗宁撒娇。
赵琮笑着揪她的鼻子:“去吧,你瞧街边,个个小娘子都那般漂亮,你们今儿穿得这样华美,很该让人瞧瞧才是。街上俊俏郎君也有许多,瞧见喜爱的,哥哥给你赐婚。”
赵宗宁一点儿不害羞,又黏着他说了片刻的话,到底是跟赵叔安她们一同往深处走去。
“陛下,咱们去何处?”染陶小声问。
赵琮面露微笑:“随意走走便是,在外不必这么叫我。”
“是,郎君。”
赵琮抬脚往前走去,穿过朱雀门,过了西桥,往西大街走去,不知那家婆婆开的汤圆铺子还在不在?
西大街上向来热闹,铺子众多,各式茶楼、酒楼,包子铺、香铺,等等。今日是上元节,西大街上的人更多,街边除了有门脸的铺子,更是摆了许多小摊,卖花灯、猜灯谜,卖些小吃食,煎夹子、盘兔,还有热腾腾的元宵,另有卖香粉与胭脂、绢花的。
年轻的小娘子与郎君穿梭在花灯间,孩童牵着父母的手流连在摊贩跟前。
天中还往下飘着雪花,却丝毫不减人们的喜意,反倒更添喜乐。
而在西大街上,最出名的茶楼要属元家茶楼。
元家茶楼的一楼是敞间,摆了十来张桌子,人人都能坐,且因今儿人多,还有拼桌的。楼上则是雅间,均是独设的小厢房。元家茶楼的位置极好,二楼窗前,往东望去,恰好能看到宣德门处的角楼,因而这家茶楼一直兴旺。
二楼的雅间更是早被一些大户人家订去,既无福与官家同登宣德楼,坐在此处喝茶,能看到宣德楼,也是好的。
元家茶楼此时也格外热闹,且不时有外头的小贩进来兜售花灯,掌柜的也未制止,一时间,楼内也尽是欢声笑语。
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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