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世碂越发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吉利还惦记着他的鸽子,吃了果子便急急出去看,茶喜正巧去看他的药,就留下吉祥一人在屋内。
吉祥又跪到地上,红着眼睛说道:“小的只当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三郎,小的没办好差事,被陛下发现了,小的有罪。”
赵世碂叹气,不过几个月,事情早已百转千回。他轻声道:“你起来吧,你爹也随我来了开封府,只不过近来替我办事儿去了。”
吉祥擦着眼睛站起来,说道:“小的听说了,陛下给三郎写了诏书,小的恭喜三郎。”
赵世碂笑:“这事儿我与你爹也说了,再同你说一回,往后再也没有什么皇位。诏书,我也是不接的。”
“啊?”吉祥惊讶抬头看他。
赵世碂捡起碟子中的一片果片,塞到嘴中慢条斯理地吃,吃完他才道:“往后与我一同为陛下办事。”
“是,郎君说甚便是甚。”
赵世碂再笑:“五年不见,也不知你如今有些什么本事?可还能替我办事儿?”
吉祥不服气:“三郎,这五年小的也是跟着福大官办事儿的,陛下也很放心小的。”
“既如此,眼下正有事要你办。”
“郎君吩咐。”
“那日在洛阳,刺客是洛阳县学的学生,当年被孙博勋赏识,举荐才能入县学。此事怪异得很,这人定是有人早早安排下的。”赵世碂说着也觉得烦闷,重生一回也无用处,这些事儿,上辈子都未发生过,“那位学生留有许多字作,都在福禄那儿,怕也无人在意的,你去拿来。”
“是要小的去偷?”
赵世碂瞪他一眼:“光明正大地去拿,若是福禄察觉,问你,你也老实说,就说是我要看。”他又没干什么亏心事儿,他如今已与赵琮是这样的关系。之所以不跟赵琮提及,实在是赵琮过于忙碌,他想帮赵琮分担一些,这些暗地里的事儿,就他来做吧。
吉祥点头,立即回身去做。
赵世碂趴在床上暗自想,过些日子还是得出宫,西夏送黄金的人也该回来,他要仔细问清楚。
之后的几天,赵琮与众大臣一一定下处死孙家父子的日子,以及孙家男子流放的日子。分别是下月初十,与下月十五。端午将近,届时也将在金明池观水战,这些都是喜庆事儿,实在不宜立刻杀人,才将时间往后拖延稍许。
人虽还未杀,日子都已传出去,已成定局。
赵琮从崇政殿回到福宁殿,坐在榻上,衣裳还没换,也忽生感慨。他原以为自己会对孙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辈子,谁料他也有终于忍受不了的一天。他刚坐下,染陶进来道:“陛下,淑妃娘子来了。”
“叫她进来。”
“是。”
钱月默穿一身月白色,仅裙边与衣襟处绣了些许兰花,素得很,看起来精神不大好,赵琮抬头一看,微愣:“月娘怎的气色这般不好?”比他的还不好。
钱月默淡笑:“春夏之交,困得厉害,午时睡得多,夜里便睡得不好。”
“那可不行。”他说罢,看向飘书,“你得盯着你们娘子,午时少睡些。”
飘书点头应诺,压根不敢说实情,她们娘子哪里是午时睡得多呀,是压根就没怎么睡!不论白天还是夜里。
“陛下,妾今日是有事而来。”
“你说。”
“太后回来后,虽一直在床上躺着昏昏沉沉,倒也知道她父兄将被处死的事儿,但凡醒来,就定要来见陛下。妾知道陛下不愿被打搅,就一直未告知您。今日她已不愿喝汤药,说不让她来见您,她便死。”
赵琮无动于衷:“那她死去。”
“妾也劝她,她说即便陛下不见她,她还想见她父兄一面,也求陛下饶恕他的侄儿与嫂嫂。她反复派人召妾去,妾又不能不去……”钱月默除了因赵宗宁的事儿伤神,便是太后的事儿。
“你告诉她,她是太后,永远是大宋的太后,娘家的事与她没有一点关系。她若安生,还能一世荣华。她若是再拿生与死来要挟朕,他的侄儿也不仅仅是流放,也得跟着死。”
“……是。”钱月默点头。
这一回孙家是真冤枉,那日孙太后的形态,也可反映她也是当真不知情。但谁让她得知他赵琮也许已“死”时,第一反应却是那样,竟然是急迫地想把孙筱毓送来当皇后?
这么说来,孙家一点儿不冤枉。
话至此,赵琮还是想知道到底是谁要杀他。只是那些人行得暗秘,怎会轻易暴露?赵琮皱眉,钱月默担忧道:“陛下?”
赵琮回神,轻笑着轻手为她倒茶,倒好之后便往钱月默那处推去,推至一半。
隔窗外响起茶喜的声音:“郎君,您可慢些呀!您不能走这样快——”
他们两人一同抬头,赵世碂满脸不悦地绕过隔窗,站在隔窗旁瞪着他们俩。
赵琮:“……”
钱月默本就长得文弱,此时一脸疲惫,赵琮将茶推至她身前,就是一副安慰她的模样。
赵世碂十分气,他瞪着钱月默不错眼。
钱月默也无劲与赵世碂来回瞪眼睛,索性起身道:“陛下,妾先回去。”
“去吧。”
钱月默带着飘书一同出去,飘书诧异道:“娘子,陛下与小郎君之间为何那般怪异?”
钱月默平静道:“慎言。”
“是,婢子什么都不说的。”
他们一走,赵世碂立即耷下脸,可怜道:“陛下,你跟她说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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