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晓只在老家住了一晚。
他还有很多手续需要去办,他爸的遗体也不能停在太平间太久,要马上联系殡仪馆安排后面的事情。按照老家白发人不送黑发人的规矩,爷爷奶奶是不能去参加告别仪式的。即便是没有这个规矩,莫晓看着两位脸色灰败,一夜间苍老更多的老人,也不能让他们一起去。
隔天大清早,他们一直送莫晓到了坐乡间小巴的车站。
奶奶用一双干裂的,布满沟壑的手抚过他的脸,她的孙子她的晓晓,是这世上最懂事的孩子,发生再大的事,承受了再多的苦,从来没在她面前哭过一次。
“晓晓呀,我们晓晓的命真的太苦了,我们晓晓这么好的孩子,为什么让他过得这么难?等有一天我们两个老家伙也两腿一伸,走了,还有谁来疼我们晓晓啊!”
莫晓带着眷恋的蹭着奶奶温暖粗糙的掌心:“奶奶,别为我伤心,也别为我担心,我长大了,应付得来的。”
小巴动了。
莫晓看着爷爷奶奶和自己挥手的样子一点点变小,模糊,最后不见。
他推开车窗,风里有被吹散的蒲公英,落在了他的手上。天是个好天气,阳光晒在脸上不痛不痒,云层也照样绵软漂亮,这一天,每一天,生老病死,相遇离别,都是地球上最平常不过的事。
莫晓忽然觉得很困,靠着窗框沉沉的闭上了眼。
25. 他的小孩儿
幸好剩下要办的事情不算太复杂,莫晓在派出所销完户口拿着医院的死亡证明,联系好殡仪馆订好日期后才想起这几天都没有在学校露过脸,手机早就没有电了,刚才从小巴上下来时还磕了一下,开不了机也不知道是摔坏了还是单纯没电。
只好在路边找了个电话跟自己班级的老师报备一下。他这属于特殊情况,老师除了安慰他节哀顺变,就是让他不用担心学校这边,忙完所有事再来上学。
回到家看到门口一地的烟头,莫晓皱着眉打扫了,想着是不是他爸又在哪里欠了钱,人家听到了他爸去世的消息,到家里来过了?
莫晓蹲在插座边上等了好一会儿,把那只邢北戏称为生辰手机的砖来回来去的折腾了十来次还是没开机成功后,终于撇着嘴相信是真的摔坏了。
家里没有座机,手机又没法用了,这就很麻烦。
虽然花上几百块就能再买上一个,但在他这儿这绝对属于计划外支出,正踱着步子在客厅里慎而又慎的算钱呢,忽然视线停驻在前几天他扔在桌上的那个装着他爸遗物的袋子上,转念又想到家门口那一地的烟头。
赶紧把袋子里那个和自己一样的山寨老爷机掏出来,试着摁了开机键。
竟然顺利的跳出了开机动画,虽然屏幕的一角已经裂开了,但还有百分之十几的电,谢天谢地。
没几分钟,手机短信箱里就显示有七八个未读的信息。
莫晓一一点开,无一例外,基本都是言辞激烈催他爸还钱的。这些信息都没有发送者的姓名,只有光溜溜的一串号码,莫晓去他爸的通讯录里看了一眼,除了自己之外就只有之前那些他常去借钱的诸如五叔,疤哥之类的人的电话。
他暗自叹了口气打算把那些号码记下来,等他爸后事办完了再联系人家商量还钱的事情,却一不小心点进了草稿箱。
那里躺着一封未发出的信息,收件人是自己,时间是他爸出事前的几个小时。
上头只有寥寥两个字:
儿子
莫晓愣愣的瞪着这两个字,他无法不去揣测,在他爸生命的最后时刻,他这条没有发出的信息里,在儿子的后面他还没有说尽的内容是什么?
儿子,对不起?
儿子,再见?
还是,儿子,再帮爸爸最后一次?
他被自己最后这个带着点黑色幽默的猜想逗着了,抱着腿暗自笑了会儿,他想,他并不是伤心,只是因为太累,所以眼睛才会感觉那么酸涩的。
莫晓把头埋进膝盖里,深呼吸了几次。
他忽然特别想和邢北说,你看你看,你说你妈妈离开之前什么只言片语都没有留给你,现在轮到我了,我爸是惜字如金的打了两个字,却给我留下了一个可能这辈子都猜不透的谜题,是不是还是我比较惨啊?
是不是呀,邢北?
他用自己都听不清的声音,轻轻问着邢北。
可是回答他的,只有五月特有的,醉人的暖风。
“小北,邢北!开门!”
邢北这几天白天黑夜的在各个他能想到的地方找他家小孩儿,今天也是快到早上了才回家睡下的。然而还没睡上三小时,就被陆岩一阵火烧火燎的敲门声给弄醒了。
“你怎么不接电话?我和宋潇轮番能打了你有一百遍电话了。”陆岩刚进来就数落他。
“……睡太死了没有听见。什么事?”邢北心情很差,揉着胀痛的太阳穴站在门边,丝毫没有让陆岩进来坐下慢慢讲的意思。
“我今天在学工办那儿听辅导员说,原来莫晓家里出事了,他爸,出车祸去世了,好像是今天要做遗体告别。”
“什么?!”邢北被这个平地惊雷般的消息震的所有睡意都散了。
“我们一知道就给你打电话,你都不接,宋潇说还是让我直接来一趟……现在人有消息了就好,我听老师说,本来是问莫晓要不要我们院里去几个同学帮衬一下,他说没事儿,他哥也在的。”
他哥?
他哪有什么凭空多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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