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杯换盏,酒过三巡,张老板脚步踉跄地告了辞,临走时对朱进说:“礼拜六!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朱进朝他点了点头,直到看他登上轿车驶远,迅速转身对我说,“阿平,晚上来我家。”
我不禁蹙眉:“晚上怎么了?”
“有个聚会,老陆老陈他们都来,认识点新朋友。你帮我布置布置。”
我不置可否。
“来吧。”朱进低头过来拉我,笑盈盈看着我,“帮哥挑挑晚上的衣服。”他的嘴唇上下开合,柔柔的嗓音摩挲着鼓膜,具有某种蛊惑人心的魅力,也难怪在新的圈子里迅速走红,成为名流太太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方小姐也来。”
我叹了口气,感叹于他可怕的迟钝。
“来不来?”
“我和方小姐只是朋友。”
“哎,朋友聚会,多多益善。”
“好吧……”
天色稍暗,我换了身便服踱步去了朱进的家。朱进偷偷摸摸在丁予涵的附近买了一处住所,可能是寻求心理安慰,觉得自己依旧照看着这位弟弟,尽管他自己从不住,而是固执地守在我们曾经挤在一起合租的福源里亭子间。不得不承认,打开门的那刻我恍惚了一下,依稀以为程祝诺没有走。
这间屋子的布局摆设与程家极为相似,无论是咖啡色的成套家具,还是桌椅沙发的式样,甚至是茶几上的留声机、墙边老式的书柜、天花板的水晶灯……都与他们的别无二致。我痴傻地站在门口,朱进朝我笑了笑,讲:“进来帮哥把点心装盘好吧?”
我讲:“你把我当佣人了?”
”盘子在厨房,下面那叠描边的。”他没怎么看我,大跨步走去楼上不知寻些什么东西,随后又快速地走了下来,显得极为忙碌,“等会我去买点酒,买两瓶你最喜欢的法国长相思。”“我不喜欢长相思。”我忍不住抓住他的手臂,提高声调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长相思是程祝诺最喜欢的,我喜欢甜的葡萄酒。”
朱进干笑两声:“哥记错了。”
我不知何故紧紧地捏住他,透过薄衬衫感受到他肌肉一触即发的未知情绪,这种隐忍触怒了我,令我忍不住问了他一句:“你到底要做什么?”他依旧在隐忍,若无其事地回答:“怎么了?我多交点朋友不好么?”
“你这搞的是什么鬼?怎么,要重演曾经每周末晚上程祝诺家的舞会么?你以为这样做他就会回来么?”
朱进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肌肉越绷越紧,我面对他如此表情突然心烦意乱,放开了他,说了句“我去买酒”后便狼狈地逃开了他可怕的屋子。
程祝诺的家就是福源里那座黑漆漆的洋房,朱进曾找了他很久,不曾想他原来一直在自己身边。每周末,程父会举行例行的家庭舞会。各路老板、政客的车子弯弯曲曲绕过马思南路,沿着一排排的梧桐树往前,缓缓停在那黑房子跟前,推开木门,室内的光猝不及防洒满你一身。
他们喝着干邑,拉上厚厚的垂地天鹅绒床帘,打开cd机,让轻快的华尔兹曲调倾泻而出,随后跳舞跳到凌晨。这既是放松社交,也是同好友交流最新信息的好时机。上流人士们打扮整齐,会喝着旁人叫不出名字的手冲咖啡,慢条斯理地讲话,将时间折磨得很漫长。交谈完毕,程母便会起身播放她自己刻录的d,主要是肖邦,莫扎特,柴可夫斯基等经典古曲,一场家庭舞会悄然开始。每每此时,程祝诺会躲去二楼自己的房间将自己与他们隔绝开来,心里落了一场太阳雨。
程祝诺曾告诉我,他从小不喜欢与人交谈,见到亲戚更是讷讷不能言,哪怕见到最喜欢的大妹妹也是如此。他们上海人的对亲戚的称谓很特别,总喜欢用叠字,大妹妹,大妈妈……说出来有别样缱绻的情感在。他对我说,他的大妹妹天生玲珑可爱,胆子大,很会讲话,一只翩翩蝴蝶,经常逗得别人哈哈笑。程祝诺非常羡慕,又欢喜,他怕大妹妹身边的人太多了会忘了自己,然而自己又讲不出什么漂亮的句子让大妹妹也欢喜自己。有一次,大妹妹跟他讲话,他红着脸憋了半天,最后抱上去亲了一记大妹妹。所有亲戚都笑得东倒西歪,程祝诺看着如同哈哈镜一样的各色笑脸,又羞又惧,脸色煞白,那之后再也不敢多看一眼别人了。
我一直好奇这样的人怎么会引起朱进的注意。那时候的朱进,野得像一条四处乱窜的土狗,见谁都能咬一口,却独独为了他装模作样学起了做人。
“拿两瓶长相思。”
“长相思名堂多,平老板要什么牌子的?”
“随便什么牌子。”
我心不在焉地应了老板句,突然想起曾经有一次饭店晚了,老板送我们回去,我们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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