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军营被放了一场大火,粮草也被烧了个一干二净。
所有一切,均化为乌有。
而敌军的人,却因为早有准备,布下埋伏在两军必经之路等候多时。
等到他们看见远处的火焰黑雾,试图回去时,便中圈套了。
那一次,几乎是九死一生。
认识的、相熟的、陌生的将士,大都死在了乱箭之下。
施宸胸膛处以及后背,都中了箭,那箭矢几乎是瞄准他的要害处射来的,一箭穿心。
他身上的衣衫都被鲜血染尽,所经之处无不滴下血液。
施宸被人步步逼向山崖,他将胸前的箭随手拔下,随后,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他以为他要死了。
那一刻,他想起来很多事情。
如果当时,他没有因为生病,而误了去主院的时辰,会不会能早点遇见席昕。
一切是不是就会不一样了?
他还没告诉他,自己究竟有多喜欢他。
他写了这么多的信,没有一封是寄出去的。
若是他死了,席昕听到消息的时候,会不会难过呢?
他真的,很,不,甘,心!
施宸掉落山崖昏迷的那一刻,心里闪过的最后一个念头便是……
——那些信,似乎再没有机会寄出去了。
山崖之下便是深海,跳下去几乎无生还的机会。
敌军见此,才放心地回去复命了。
原本以为必死无疑,却没想到峰回路转,施宸被水流推送着离开,顺流而下,居然送去了一处幽远的村落,被当地的村民救了下来。
他受的伤很严重,如果不及时救治,只怕会丧命。
施宸便暂时留在此处养起了伤。
没过多久,他被军营的人找到,并得知战争胜利的消息。原来,军师早已做好准备,此次不过是将计就计,把军队怀有异心的人一一除去,借此铲除了不少敌军的细作。
若不是因为施宸还有伤在身,他们早就一起离开,准备班师回朝。
营里派来的人只留了两人下来,照顾施宸的伤势,其他的全部被施宸赶了回去。
他缓缓地闭上眼睛,留在这处世外桃源安静地疗伤。
借刀杀人,此招甚妙。
论起勾心斗角,他果然不如他们。
*
胜利的消息已被传回侯府,施夫人得知次子立下战功的消息,虽是欣慰,却也忍不住担忧起来。
在听说他几乎死在敌军乱箭之下时,施夫人几乎要晕厥过去,还有丈夫在旁边扶住了她,令她振作起来。
幸好,孩子最终还是平安无事。
只是,这一切的繁荣,都来得太不容易了。
侯府一日日地变得强大起来,席昕却也是在这个时候,提出了离开。
在侯府最为危难之时,他选择了陪在他们身边,一起渡过难关。
而在靖恪侯府一日日更甚从前时,席昕却要走了。
施夫人看着眼眸一如既往清澈的少年,深深地叹了口气,不放心地再次问道:“你可想好了?”
席昕认真地点头。
过去所经历的一切,仿佛从未在他眼中留下阴霾一般,他还是那个初见时纯良温暖的孩子。
看着席昕,施夫人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她这两个儿子,会如此心心念念地惦记着他。
只是,侯府始终是留不住他。
处于漩涡当中,哪怕席昕不愿意,也会有无数的试探猜忌,无数的陷害向他袭来。
施夫人朝他招手,笑了笑,叹息一般地说:“席昕,你来。”
席昕对着她浅笑,笑容干净如初。
他走过去,却被妇人轻轻地抱住,摸了摸他的头发。
“好孩子,这些年辛苦你了。”她语气温柔,看向席昕时候的目光柔和无比,一如母亲的温和眼神。
席昕心里微暖,抬头看着她,弯起眼睛笑:“夫人,你们要多多保重。”
“想好要去哪里了吗?”施夫人耐心地问道。
席昕摇头,随后又是一笑:“我想去很多很多的地方,想要把我看过走过的风景,一一记载下来。”
施夫人也笑了:“还真是个不错的想法。”
她松开席昕,替他整理了一下头发,“去吧,去做你喜欢做的事情。”
席昕对着她深深鞠了一躬,尔后,抬步往外面走去。
席昕离开那天,柳若菡带着许多东西来送行,看着他将要坐的驴车,一脸不放心地叮嘱,仿佛要将此生说不尽的话,都一一道了个明白。
他不顾席昕的婉拒,硬是将一大包东西塞进他的怀里。
柳若菡眼红红地,大声强调道:“这些都是我做的,你不许不要。”
席昕神色无奈,郑重地点了下头。
在席昕即将上驴车时,巷道那边匆匆跑来一个身影。那人身着一袭青衣,背着一包东西,朝这边走来。
席昕见状,不由得一愣。
随后,他笑了笑,问:“你是来给我送行的吗?”
两人对望一眼,眼中均没有离别愁绪。
他们之间,也无须谈论这些外物。
将军府倒下,施谨之的母亲在重病死去后,他对于那所毫无人情味的府邸再没有任何眷恋。
蒋氏弥留之际,曾对施谨之说道:“娘希望谨之可以过得快乐些。不要被所谓的名利遮住了眼睛,变成跟他们一般的人。”
施谨之红着眼圈点头。
在得知席昕要离开的消息,他似是想通了些什么,将母亲的骨灰连同包袱一起带走,来到了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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