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组合委实有些诡异——青年人一身戎装,姿态挺拔,面容却和善儒雅。而年长者穿着随意,但派头十足,显然是个上位者。两人在细雪中共撑着一把伞,言谈间十分亲密,既像是父子,又像是师徒。
“北方战场上都是老牌劲旅,这点雪还不至于难住他们。”年长者漫不经心地说,“我担心的是他们能否把战略命令执行到位。”
“这次的战略决策虽然有执行难度,但一旦成功,势必对敌人造成沉重的打击。”
“我们这次沿第一道防线修筑了大批的工事,敌人认定我们会依托工事,和他们来一场堡垒对堡垒的消耗战。”年长者得意地一笑,“可他们万万不会料到,联盟会派出主力部队穿越无堡垒地带,将敌军的防线拦腰截断……这个决策可真是天才之作,文州,你功不可没啊。”
“全靠冯主席领导有方。”青年态度谦恭地说道,脸上并无得色,反而有些忧心忡忡。
“怎么,前线又有失利?”瞥见青年的神色,冯宪君问。
“烟雨在支援兴欣的路上遭到敌人的空中打击,战斗力严重受损。”喻文州声音微微有点哑,“楚云秀受了重伤。”
“所以我说,就不该让女军官上火线。”冯宪君皱眉,“她这一受伤,国际舆论又要闹得沸沸扬扬。”
“国际舆论我们是左右不了的。”喻文州停顿了一下,“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能不能对兴欣和霸图做出支援?只靠他们两支部队牵制敌军主力,恐怕有些艰难。”
“霸图和兴欣……”冯宪君重复一遍,突然面色一沉,“北方战场现在到底是谁在指挥?张新杰还是叶修?”
“张新杰。”喻文州毫不犹豫地说,“叶修的顾问只是个虚职,并没有实权。”
“不用替他遮掩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他早就掌握了北方指挥部的决策权?”
冯宪君的语气忽地严厉起来,青年人却毫不在意,只是微微一笑。
“冯主席,从我掌握的情况来看,叶修的确只有建议权。”
冯宪君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叹了口气。
“文州啊,”他语重心长地说道,“你和小周是我的两员爱将,但小周这孩子,性格过于单纯,又缺乏政治手腕,无法委以重任。你也知道,在青年军官里,我唯独最器重你,可你有时候也未免太感情用事。”
喻文州没有作声。
“你是中央军校74届的学生,你们参军的时候,适逢联盟把叶修封神,天天给他唱赞歌。你们这批人,对叶修有特殊感情我可以理解,但你也知道,中央有些人对叶修很有意见,说他‘为人刁滑,思想反动’。这次北方司令部让叶修担任顾问,书记处是知情的,却全都装聋作哑。为的是什么?不就是在战败后可以追究叶修的责任么?你要明白,现在袒护叶修,不是个明智的举动。虽然他已经重新恢复了少将军衔,但联盟高层的态度其实并没有变……你又何苦为他摇旗呐喊呢?”
“那么冯主席,”喻文州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也赞同总参和书记处对他的评价?”
于是这次轮到了冯宪君沉默。
“叶修这个人……军事才干是有的。”冯宪君半晌才开口说道,“可以说是百年一遇的军事天才。然而他的家庭背景复杂,政治立场也不明确,他这样的人,不可能不让人忌惮。”
“背景和立场都不重要。”喻文州说,“您也知道,他是个信仰纯粹、意志坚定的人。有些人忌惮他、打压他,无非是因为叶修在联盟军队中被奉为战神,一呼百应追随者众。但他有那样显赫的战功,受到爱戴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冯宪君停下脚步,凝视着烟雨蒙蒙的湖面,微微叹了口气。
“如果还是从前,我倒不介意替叶修出个头……可如今联盟在北方战场遭受打击,我这个主席难辞其咎,快要自身难保咯。”
“您言重了。虽然烟雨遭到重创,但联盟在北方战场不过是暂时处于劣势。”
“这话你自己都不信吧?”冯宪君苦笑,“以霸图和兴欣的兵力,要抵挡住敌军的数个精锐兵团,少了烟雨的支援,谈何容易!更何况如今总参和书记处早就做好了战败和谈的准备,更想借机除掉叶修和他的党羽,势必不会全力对其进行物资保障。北方战场的决战,他们只会打得更加艰难……”
喻文州没有说话,只是持伞静立在雪中,挺拔得如同一尊雕像。他一贯温和的脸上,罕见地流露出一股倔强之气,那神色被冯宪君看在眼里,又引出了后者的一声叹息。
“年轻人呐。”他摇摇头,“你要懂得,政治这种东西,就是大浪淘沙。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私下那些小动作,几个毛头小子搞出个不三不四的‘近卫军’来,就真当自己是天兵天将?北境这一仗,联盟是必败的,你必须及早抽身,否则难免在战后的审判里受到波及。”
“作为联盟陆军的领袖,您也认为联盟必败么?”喻文州仍然十分谦和有礼地问道。
“盲目地坚信联盟必胜,这是武夫的行为。”冯宪君严厉地说,“文州,你将来也是要成为领袖的,不能这样感情用事。”
“您说得对。”喻文州温和地笑道,“但在成为领袖之前,我首先是一名军人,必须相信自己的战友。”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语调突然变得铿锵有力。
“我坚信,联盟必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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