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击退北狄之後,他对我的态度就变了许多。之前可有可无的弟弟,突然变成众人景仰的英雄,他没有小心眼,反倒与旁人一般地视我如英雄,时不时流露的敬意,著实让我时而愉悦、时而无措。
早知道显露锋芒会让他变得这样亲近,我是不是就不必压抑这麽久?
不不,除了兄长之外,父亲也在看著,如果他无法如现在般确定我对兄长没有任何伤害之心,那麽我越出色,他就越防备,日子绝没有如今好过。
当然也有可能事情并不是那麽复杂的,是我顾虑得太多。
「你真的跟他们去喝酒了?他们以後再不会来骚扰定阳了对吧?这下可轻松了!」兄夸张地舒口气,拉著我的手,高高兴兴往花街方向走去。
我任他拉著,嘴上敷衍,心里百味杂陈:若说我思虑太多,眼前这位,则绝对是想得太少。
听了几首曲子,好不容易阻止兄长在花街用晚膳的提议,我拽著依依不舍的他回府。到得门口,管事连忙迎上来,低声说,朝廷特使又来了。
我与兄长对望一眼,往大堂而去,特使已经回房休息,满脸病容的父亲坐在下首的椅子里,长吁短叹。
大哥疾步走到他身前,问:「陛下说了什麽?」
父亲看了我们一眼,颓然低头,道:「陛下责定阳剿匪不力,传我去行宫面陈得失。」说完就不住咳嗽。
大哥怒道:「定阳周围根本没有盗匪来袭,难不成要让父亲率领区区三万人,渡河去蜀中打李朗吗?真是岂有此理!」
父亲一拍桌,道:「住嘴!陛下圣意,岂有我们置喙的馀地?」
我问:「那麽父亲真的要去?」
「若是拿不出战绩,看来非去不可了。我不是一直说身体不适吗?陛下这回连御医都随特使一同遣来,说一路照料於我。」父亲叹口气,忽然想起什麽,问道:「真武寨怎麽样了?」
我看著他的神色,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只得道:「他们并无进犯之心,我与其中一个头目在关中曾有几面之缘,寒暄几句,他们便各自引去了。」
父亲捋著颔下胡须,沉吟道:「若是能擒获真武寨的盗匪,奏报陛下,也是功劳一件,为父或许就不必成行了。」
兄长看了我一眼,道:「父亲,那些人是二郎的朋友,杀官也是为了除暴安良,并无特别劣迹,我们……」
父亲提高声音,盖过他的分辩:「与朝廷作对,就是叛逆,怎能说没有劣迹?」说著又看向我,「二郎,若我派你去铲平真武寨,需要多少兵力?」
我笑了笑,他从头到尾就没有问我意下如何。於我无恩的父亲、於我有义的朋友,在这两者之间抉择,并非难事。
我慢吞吞地道:「那些人虽然武功高强,但并不谙战术,孩儿带人放火烧山,再遍布陷阱阻他们脱逃,两千兵马足够了。」
父亲满意地点头。「如此甚好,你明天就去点两千兵马,为父坐待佳音。」
兄长抓著我的手臂,满脸不敢置信:「二郎,你说那些人是你的朋友!」
我肃容:「个人小节与国家大义,怎能相提并论?」
父亲不住颔首,兄长重重哼了声,拂袖而去。
等兄长的背影消失在回廊转角,父亲对我说:「兆功这人总是不懂事情的轻重缓急,你可别和他学。」
我躬身称是,告退出来,往兄长住处而去。
兄长馀怒未消,坐在榻上生闷气,看也不看我一眼。
「大哥,我这是权宜之计。」
「一句权宜之计,就要去灭了刚和你喝过酒的朋友?你刚才对我说他们是热血汉子,值得结交,都是空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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