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听说有两个东京来的学生,在巡警政野家过夜……”
到底是谁将这消息告诉岳母的?顺国将偶尔会对岳母产生的不寒而栗感隐忍在胸口,恭谨地回答。
就连顺国为了树立村长威严而留的胡子,在瞎眼的岳母面前也挥发不了任何作用。不管村人对入赘本家的村长顺国再怎么恭敬,在大拢面前他依旧什么都不是。
然而,连眼前的人穿什么衣服,岳母仿佛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为了表示自己对岳母的敬意,顺国才特地将浴衣换成和服。明知对方看不见,但若是随随便便罩件浴衣出现,想必会受到严厉的斥责。
村里人称大拢尊老、令人又敬又畏的岳母,尽管眼睛根本看不见,也无法自由走动,只要村内发生什么事情,以及,未来即将发生什么事情,她都好像能预见似地说得一字不差。
那是向来只生女儿的本家女当家,代代相传的神秘力量。
本家生育不出健康的男丁,相反的,却能像巫女般宣告当年是否丰收、水井的挖掘地点等等,供奉鹌、镇守神灵,还有守护村落,全靠这些女人。
顺国的妻子,以及膝下三个女儿,虽然没有大拢那么厉害,但多少有点灵力。
根据自身的直觉,大约二十年前,从四分家的男子中挑选顺国为女婿的,也是大拢。因为这缘故,到现在顺国在岳母面前都还拾不起头来。
如果岳母判断顺国不足担任本家的女婿,隔天他就得和妻子离婚,再也不是村长,甚至什么都不是了。
“那学生到这儿来的目的,你查清楚了没?”
大拢啪地将问题丢到顺国鼻尖上。
从以前开始,本家直系的女人们就不说多余的废话。
“……没有,我只知道他们是来做研究的……,其他的就……”
“混蛋!人家有可能白白从东京跑来这种乡下吗!”
大拢不容分说地怒骂语意含糊不清的顺国。
“绝对不能让那两人接近城楼。要是有外来者登上城楼,鹌一定会再度骚动,引发祸端。将这件事传达下去。千万不能惊扰到鹌。”
“是,明天一大早我就去通知大家。”
顺国恭敬地低下头。
以前,村里面的小孩恶作剧,将本家供奉给鹌的秋季贡品柿子给偷走,原本应该看不见的大拢,竟然正确无误说出每一个捣蛋的小孩名字,从此以后,顺国便怀着和村人尊敬之意截然不同的心境,唯有这个岳母,他是从来不敢违背的。
在这闭锁的深山村落,大拢的命令比起村长顺国或管区政野,显得绝对多了。
翌日也和昨天一样,一大早便被溽暑给热醒。
知了贴着长在派出所入口处、好像能够遮蔽烈日的树木上,放肆地高声呜叫,彷佛在预告接下来还会更热。
“您好,早安。”
在好像连影子都会被晒融的村落坡道上,二人遇到背了一笼瓜的老婆婆,脱下帽子亲切地打招呼。
不过,就像刚才在路上遇到的男人一样,老婆婆仅是瞄了两人一眼,没说半句话就走掉了。
“这村子的感觉真差。”
鹰司重新戴上巴拿马草帽,皱起眉头。
“看样子,讨厌外来者的传闻未必是假的。”
想到鹰司同样被那种态度搞得不太愉快,仓桥不禁笑了出来。
不过,鹰司对于村人视若无睹的无礼态度,怎么样也无法接受。因为受过良好教育,鹰司不论对谁都能够一视同仁地出声问候,反过来说,也很容易就被视若无睹的傲慢所触怒。
“外来者、外来者……现在的都市有电车,天上有飞机,又不是战国时代……。
鹰司发泄出心中的不平衡,重新抱好手中的白色夏装。
在巡警家用过早餐后,本想请他带领二人到城楼走一走,不过对方表示需先获得本家的许可。
由于不好意思再刁难平易近人的巡警,因此,两人目前正在前往本家的坡路上。几乎所有村民一大早就到田里上工了,一路上根本没看到几个人。
就算偶尔遇到当地人,对方也完全不予理会,两人在村里的坡路左拐右绕,大约定了十五分钟的路,抵达一栋大门是两扇开阖、整个被白灰泥围墙围住的大宅。
“好像从前大地主或村长的家。”
鹰司略微推起帽缘确认房子的规模,如此低语道。白净额头已经开始沁出一层薄薄的汗水。
主屋是歇山式建筑,瓦片屋顶的侧面饰有家徽,看那气派豪华的程度,应该不只是地主而已。玄关之大,一次招待几十人好像也没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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