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的相互依赖和习惯才是他们感情的本质,换个时间和背景,他叶莘也许就该是叶疏厌恶的瘫子了。
叶莘的心渐渐有些凉,脸上却牵出了随意散漫的笑,懒懒道:“收拾收拾准备睡吧,我困了。”
叶疏挑眉,继而点头,小心地扶起叶莘。
这么多年的熟悉之后,叶疏已经掌握了技巧,使得叶莘不会因为体位骤变而发晕。
叶莘还记得叶疏第一次开始贴身照顾自己的时候……
才八岁的叶疏看起来有些惴惴,完全没有初见时的大胆放肆。
这大约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躺在床上的叶莘想。
“没事的。”叶莘温声道,眼神里有几分鼓励。
叶疏吞了吞口水,一手插到了叶莘颈下,一手扶着他的腰,极其小心翼翼地抬起了一点角度,表情如临大敌。
等了半晌,叶疏见叶莘都带着点疑惑看他了,才又往上抬了一点,然后观察叶莘的反应。
叶莘看着叶疏紧绷的小脸,觉得有些好笑,却偏偏沉下脸,冷声道:“太慢了。像你这样磨叽,我一天不得都搁起床上了?”
“啊……哦!”叶疏慌张地应着,然后像是上了膛般连忙猛地一抬。
“呃。”叶莘觉得自己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强烈的眩晕感骤然袭来,视野模糊一片,背后更是有一股一股的刺痛顺着脊柱冲入脑子。
断裂成几截的脊柱经过了四年的恢复依然脆弱不堪,在这阴雨天气愈发折磨人。
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拧着他的骨头,往骨节的缝隙里吹着寒气。
“你、你没事吧?”叶莘痛苦的表情吓坏了叶疏,他早早就被管事的叮嘱给唬的不轻。
他很怕脆弱的叶莘会死在他手上。
叶莘露出来的胳膊看起来那么细,仿佛一捏就断,他的脸色是那么白,双唇几乎没有血色,好像风都能吹死他,叶疏心想。
叶莘闭上眼,好一会儿才艰难地轻摇了摇头。
先前太慢,这样似乎又快了,叶疏心里顿时有些无措。
叶家的少爷突然收留了他这个没人要的小乞丐,给他好吃好喝,还有一身新衣,仿佛天上掉了馅儿饼。
他曾因一无所有而无所畏惧,现在却又因尝过了滋味而患得患失。
他很担心由于自己做的不够好而被叶五少爷“退货”。
“今天天气不大好才这样,平时都没什么问题。”叶莘皱着眉头,视线有些漂移,语气平平地道。
“哦。”叶疏忙点头应了,又开始结巴,“那……那……”
“继续。”叶莘轻吐出两个字,同时含了含下巴。
叶疏放慢了速度,试探地抬高了些,叶莘暗自咬牙,双目阖上,眉尖若蹙。
“这样就好!”感觉到了来自背后的压迫和疼痛,叶莘连忙出声阻止了叶疏。
这样的高度便是他能承受的最大限度,虽不是躺在床上了,却也不过半卧。
叶疏空出手,抓过了床上的软枕,一只一只垫在叶莘身下。
叶莘睁开眼,看到叶疏捧了衣服,似乎在等他。
“嗯,来吧。”叶莘朝叶疏点点头,抬起胳膊,拇指勾住了衣带,轻轻地扯开。
弯曲的手肘叶莘是无法再伸直的,于是便随意地搁在了腹间,然后微微抬起一边肩膀。
叶疏忙把那边的衣服往下捋,接着叶莘放下肩,换另一边如法炮制。
如此褪下寝衣后,叶疏把里衣展开,然后把叶莘弯曲的胳膊打直,套上了袖筒。
叶疏回忆管事教的,来到床尾,把叶莘一条腿搬起越过另一条腿放下。
放稳后,叶疏回到床头,一手扶着叶莘的肩膀,一手托住他的腰慢慢推动,让叶莘侧卧。
接下来,叶疏把刚才穿了大半的袖子套好到肩,剩下的衣服则塞在了叶莘的身下。
之后,叶疏把叶莘的身体放平,等他抬起另一侧肩后,手再伸到他的背后捞出了袖子,把叶莘的胳膊塞了进去。
好不容易穿好里衣,叶疏又去拿外衣,回过头看见叶莘正用手腕蹭着腹间,似乎想要衣服抚平。
叶疏一拍脑袋,想起了被他遗忘地细节,忙上前把衣服拉扯顺直。
外衣再次被叶疏拿过来的时候,叶莘却摇摇头,只让他给披着就作罢。
转眼间,都过了这么多年。
叶疏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偷偷瞥了一眼旁边似乎已经睡着的叶莘。
记得那个时候的自己才八岁,管事就敢拿了叶莘的气话真把照顾叶莘的活儿交给他,恐怕是存了几分歪心思的。
让一个八岁的孩子照顾一个瘫痪的少年,还拉拉杂杂地交代的很详细,把小孩儿吓得不轻。
没想到,自己竟然还能都记下来,做得虽然不够完美,好在叶五少也没有逞强,有什么遗漏也都提点了他。
这人就是这样,才舍不得隐忍了一点委屈,弄疼了点他就叫得震天。
但是,一想到他失去大半感觉的身体,唯一留下的便仅是莫名其妙的痛觉和一点点压感,又觉得有点儿心疼——自己落在他身上的吻,还有进入他的时候,他只有清楚地看着才能知道。
叶莘自锁骨以下不知冷热,平时给他沐浴泡脚都得注意水温,否则,他便是烫伤了也不自知。
还记得自己开始照顾了他大约一个月的时候……
叶莘又有点发烧,苍白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而从失去感觉的双腿不断传来一阵一阵奇异的疼痛,让坐在轮椅上的他几乎发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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