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渊不给他时间停顿,紧紧追问道:“你有什么不敢?”
禾后寒被逼的急了,脑子一乱,磕磕绊绊地挤出一句:“微臣不敢……不敢……不敢近……与皇上!”
这一句话后,崇渊眼里的火突然熄灭了,好似骤然惊醒,又好似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凉水,霎时浇了个透心凉。
他突然想起好多年前……并不是什么好的记忆……那时他还不到三岁,那时他还没得到神童之名,那时昱亲王还被人称为洲太子,那时他还只是个懵懂的小皇子……
十三年前。
燕祥宫。
一身锦衣玉袍的小皇子推开放到桌前的栗子粥,眉头拧起来,稚声稚气地道:“太甜!”
旁边伺候着的宫人连忙动手端下去,低声吩咐道:“快换。”那宫女又动了动嘴,刚要说些什么,就听门口有人出声道:“二弟想吃什么,便吩咐下去。”
小皇子抬头,来人一身黄衣,顶戴玉冠,俊逸非凡,小皇子犹豫地道:“可是父皇说过不可挑食。”
那人听了,半晌笑道:“你这么小的孩子哪来这么多规矩。”
小皇子哦了声,道:“我想吃鱼粥。”
不一会儿,下边厨房就送上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鱼粥。
小皇子喜上眉梢,飞快地拿勺子舀了一口,还不忘道:“大哥真好!”
那人笑而不语,坐于一边。
到这里,崇渊的记忆都很愉悦,尽心尽力的宫人,宠溺他的大哥,重视他的父皇。
然而就在那日夜里,小皇子突然腹痛如刀绞,接着呕吐不止,他难受的想哭,可又没力气,呜呜咽咽了半天也没人进来看。
小皇子虽然小,但这时天性里的谨慎冷静就已经初露端倪,不一会儿他就发现了蹊跷之处,他不再出声,而是忍着痛苦爬下床,踉踉跄跄地扶着墙往侧门走去,此刻他的小小的白嫩的脸颊已是铁青一片,圆润的眼睛被痛苦扭曲得可怕,月光透过窗户晃了他的脸一下,让他好似夜半的恶灵。
小皇子把侧门推开一道缝,一声轻轻的吱呀声后,燕祥殿里就静悄悄的了。
他摸到了殿外,又沿着小道不知走了多远。这时他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等他终于看见前边有了巡逻侍卫的身影,就泄了那口一直强撑着的气力,倒在了地上。
这动静自然惊动了侍卫们,他们连忙围过来,一看倒在地上的那小小的人影竟是当今圣上最喜爱最看重的小皇子,立马大惊失色,有去找皇上报信的,有传太医的,不多时灯笼烛火就将静谧的夜半深宫晃成一片兵荒马乱。
小皇子醒过来的时候,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他的父皇正坐在床边担忧地看着他,他动了动眼睛,就看到立在他父皇身后的大哥崇洲。
皇帝问道:“吾儿可知自己为何突来此急症?”
小皇子闭着眼睛,缓缓地摇了摇头。
皇帝沉默了半晌,道:“传渊儿身边的宫女太监。”这当口,皇帝瞟了站在一边的崇洲,淡淡地开口道:“你今年有十八了,比渊儿大十几岁,你要多照顾他。”
崇洲不知是半夜被人叫起来有些烦闷还是因为担心自己的皇弟,脸色显得有些烦躁。可他这时还是平顺地回道:“儿臣谨遵父皇教诲。”
不多会儿,小皇子身边的几个宫女太监就被领了进来,几人皆面如土色,一进来就扑跪在地上,不断磕头求饶。
皇帝冷声开口道:“你们几人皆是渊儿左右伺候的,今夜你们却在何处?”
打头的宫女磕头如捣蒜,声音里全是恐惧,可说出的话句子却很连贯,很有逻辑,她道:“奴婢一时偷懒去了偏殿小睡……不想二皇子正好得了急病……奴婢自知罪责滔天,难咎其责,奴婢……奴婢愿以死谢罪……!”她满脸是泪,猛地站起来,一头撞向床柱。
小皇子正强忍着头痛和反胃,就觉得床身一晃,他费力地侧头一看,那宫女正好撞死在他脚边,满头满脸的血,双眼死死闭着挤在一起,脸孔呈现出一种无法言喻的绝望和恐惧。
崇渊或许就是从那一刻起第一次感受到了生命的存在,不过那时他还不太明白,只是不错眼珠地看着那宫女。那女子从小照顾他,他很熟悉她,他甚至记得她的妹妹,是个腼腆的女孩。
可她现在就这么死在了他面前,只在那一瞬间就永远离开了这一切,离开了皇宫,离开了她的妹妹,离开了这世间……再也无法回来。
崇渊三岁的时候还无法完全捋顺这一切的前因后果,无法完全看透这底下不可见人的暗流汹涌,但他那时就已经显现出一种过人的才华——敏锐的观察力,这让他选择了沉默。
偌大的皇宫里死了一个宫女本就小事一桩,在二皇子病危一事的面前就更加不值一提。几个太监无声无息地把那宫女尸体拖出去便再无人理会,皇帝继续挨个追究,从太医到燕祥宫的每一个宫人,再到御膳房,每一个细节都没有被放过。
这件事情最后却不了了之了。小皇子挑食不爱吃送过去的栗子粥,硬要换鱼粥,恰逢那日御膳房正好在做乌伯罗进贡的鱼,这鱼倒没什么问题,但与这鱼的配料从来只用栖芳草。栖芳草与两样东西相搭可制毒药,一为秋萝,二为甜钱儿叶,这两样东西本都不是栗子粥的配料,却因小皇子几日前染了点风寒,这以后每日都有身边宫女将太医院送来的秋萝末拌进午后甜品里来补胃气。
太医院的秋萝,御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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