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尖叫,月轮也惨白这脸出来窥视。
满屋丹青朱砂。
正面,侧脸,背影,微笑,蹙眉,红衣看凤凰花,白衣寻梅,戴修罗面具独坐高堂,阵前抚琴,都是他。
一颦一笑千金重,墙壁挂满丹青,每一张如花美眷承载了某一刻似水流年。
都是同一张脸,同一个人。
宣室里,莫佑彦慵懒靠在玫瑰色锦缎椅背上,独眼发着光:“朕介绍一人,婚礼当日可助殿下一臂之力。”
清脆三声击掌,帘后堪堪走出一人。装束简单不掩英气,竹青丝带绾住一头青丝,茶色长衣,腰间系一条鸦青带,却在右侧坠下黑金流苏,衬出一块莹光浮凸的羊脂美玉,团龙轮廓精镂细琢。
夏殒歌正欲见礼,轻轻飘来一句“在下莫千夜,殿下美名扬播四海,今日有幸得见,果真不同凡响。”眉眼横过,秋水凛冽,微微点头。
夏殒歌微微一笑,客套着虚言站起来。
莫千夜会心莞尔,在莫佑彦指定座位坐下。
莫佑彦独眼扫过在座二人,道:“莫隽汝拥兵自重,多有忤逆之举,近来更有可靠消息此人兵变在即。朕身为一国之君,当舍一家亲情而得国体之稳固,天下之太平,故朕欲寻一良机,将此叛乱党派一网打尽。”
顿了顿,加重语气:“良机已有天赐,殿下与九妹大婚之日,便是我大胤铲除逆臣之时。”
手中转珠力量失控,啪嚓坠地。
夏殒歌颔首:“陛下圣明,只是将公主贸然送往杀场,无异羊入虎口,为了公主的安危,请陛下三思——”
莫佑彦独眼闪出赞赏:“你倒是忘忧的好驸马,朕也想过,当日甘露殿必定血流成河,且开战之后,三宫六院无一能独善其身。殿下的武功造诣朕早有耳闻,所以——最安全的地方,莫过于殿□后。”
夏殒歌如被惊电劈中,紧闭双眼不去想象即将出现的惨烈场景。他知道,到那一天,灭天剑必定饮足腥甜人血,而自己,却要在他的面前,拼命保护另一个女人甚至,有可能,一定会
他不敢继续想。
爱转痴,痴转怨,怨转恨。
兵戈相见,短兵相接。
那年冬天,莫隽汝抱着那把伞,在雪地里疯跑,拍打着坚硬地面,直到指节沁出血,朱砂那样红:“殒儿,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对我?”
有情终古似无情,别语悔分明。莫道芳时易度,朝暮。珍惜好花天,为伊指点再来缘。
“殿下,殿下。”莫千夜重重扯了他一把,夏殒歌如梦初醒,正对上莫佑彦颇有探寻意味的眼睛。
夏殒歌歉意一笑,才发现鼻翼酸涩,眼角不知何时盈满泪水。
心,似被架上刮肉盘,每轮回一圈,便收紧一分,生生刮下一条肉。
还要站起来解释:“夏某念及故国,六部混战,兄弟安危尚是未知之数,万民水深火热,一时未能掌控,情绪过激,望陛下赎罪。”
莫佑彦神色稍微缓和:“男儿有上进心不是什么坏事,大事成后朕便借你百万雄师平定六部,朕只要你对忘忧不离不弃,不得使她受半分累吃半分苦,若你达不到,朕必定不会放过你。”
夏殒歌睫羽微一垂:“夏某——知道——”
表面风平浪静的胤国已暗流汹涌,各方势力分裂整合,各怀心事,等待六月初六,这个寓意“六六大顺”的日子,胤国最有势力的两个人的大婚。
而在琼花之东,千里之遥的翊国,已是一片龙啖虎搏。
城门高巍,绣着赤堇花的军旗与绣着“天阑”、“平安”等字样的旗帜混搅在一起,喊杀震天,兵戈相接处血涌如晚霞火云,前面的身体倒下,身后的人马涌上来,踩过尸骨,挥刀杀戮,骨骼折断,血肉横飞已无人在意。
每双眼睛里,只有一种颜色——血红。
每个人都已麻木,只是单纯挥着刀剑,砍杀面前有活气的东西,刀卷刃了浑然不觉,骨头折了浑然不觉。
暮云好似燃烧,煌煌金红浸过血,流出死亡的焦灼。
年轻将领登上高楼,血红的光在铠甲上浮泛流动。遥望城外,暮色乍起,一片汪洋。
火的汪洋。
城外将军高喝“放”,城楼射下无数带着火油包的箭,带着火苗的箭在夜色中越来越亮,涌上半空,如陨星的雨。
照亮,晨昏不分,黑夜如昼。
火苗落下,腾起一股烟气,一道火舌,迅速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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