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天赐目瞪口呆——他实在难以相信这么荒谬的解释——难道当今的世道杀手真的那么横行无忌,大白天里来皇宫行刺?!而且放着满院子的凤子龙孙不杀,还特意挑了个区区礼部侍郎的庶子?
眼看着所有人都在比拼音调高低,夫子又还没来,他正暗自烦躁,突然想起一个绝对不会跟着哭的人,心中一喜,当即拨开人群,朝书房里挤去。
果然,苍天素安安稳稳坐在他往常常坐的最靠近角落的座位上,低着头盯着自己的手出神,神色漠然,看不出喜怒。
苍天赐先是习惯性地一笑,正想说什么,一下子看清楚对方满手的鲜血,脸色霎时惨白,连忙快步跑了上去:“怎么,难道你也受伤了?”
他恨不得把门外的一群人都挨个踹一脚,都是受伤,难道堂堂皇子还比不上一个小小礼部侍郎的庶子?怎么一个个的眼里心里都光顾着那个张云松了?
“我没有受伤。”苍天素缓缓抬头,他话说得很慢,声调平和中,似乎透着丝丝懊恼,“就差那么一点点。”
“什么一点点?”苍天赐走上前去,跟他凑得极近,捏着他的手仔细检查着,想也没想问了一句。
苍天素似乎笑了笑,又似乎没有。
再响起时,他的声音恢复了日常的平板无波:“没什么。”
真可惜,就差那么一点点。
——就差那么一点点,就可以割破喉咙了。
张云松没死。
苍天素的直觉一向很准。他一刀子下去,上手的感觉硬邦邦的,一点不似传说中刀子割破人喉咙的感觉。
有那么一瞬间,他清楚地听到了自己心中咒骂“该死”的声音。
——你怎么那么笨,连个人都杀不好?!
——没用的东西,真是天生当阿斗的料。
其实苍天素下刀的方向没有错,只是骂人正骂得在劲头的张云松眼角瞟见一道白光,几乎是下意识地将重心往右边移了一下,于是身子一偏,刀子就卡在他的左侧锁骨上,鲜血喷溅。
谁都没有料到,一百天来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苍天素会突然发难。
张云松只是说了一句“也许你奶妈也是这么个货色”——这是家里的大人今早刚教会他的——然后下一秒,比他矮了半个头的人已经跳了起来。
苍天素在气极的时候依旧保持着足够的理智。他从李宓讲的拼凑版《天龙八部》中得出一条结论,想要一击必杀,就不要捅人心脏。
——只要是被刺中左胸的主角,心脏不是长偏,就是干脆长在右边。
苍天素没有去考虑眼前这个人是不是主角的问题,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人体最脆弱地喉咙,只可惜千算万算,最后居然还是刺偏了。
所以他认为自己懊恼得有理有据——早知道就朝下刺了,再不济也能整个终身不举症——好歹是小爷的chù_nǚ杀,怎么也得留点永久性的纪念才说的过去啊……
苍天素一边在心中懊恼责骂着自己,一边扯着自从刚才听说了事情大概就处于石化状态的苍天赐,跟着大太监李泉,朝庞龙殿走去。
事情闹大了。
苍景澜原本正在庞龙殿沉着脸处理堆积如山的政务,突然间听到侍卫来报。他听完了前因后果,似笑非笑,摩挲了一会儿下巴。
终于找到偷懒借口的苍国皇帝于是垂下眼,很干脆地将御笔朝桌子上一扔,懒洋洋挥手道:“把老大老二都叫过来。”
这是苍景澜第一次正眼打量自己的第一个儿子。作为一个同情心和父爱匮乏的人,他不是很喜欢刚生下来的小孩子,就算是自己的孩子也一样。
而且苍天素早产,他七个月大生下来时比一般小孩都小了不少,小小的一团,哭声比猫叫还小。
当初苍景澜扫了一眼襁褓里皱巴巴粉红色像个大老鼠似的所谓儿子,他刚当父亲还算喜悦的心情,在顷刻间就烟消云散。
所以等到半个月后,足月的,比哥哥大了一倍的苍天赐被抱到他跟前的时候,早就做好了足够心理准备的苍景帝还能够打起精神,勉强给予自己的二儿子一个刚成形的古怪微笑。
现在他看着眼前比同龄人都小两圈的小豆丁,突然发现自己在不经意间形成的认识是错误的。
——原来老大并不丑。(苍天素:……)
苍天素长得跟他去世的娘亲有九分像,柳眉凤目,肤白如玉,眉梢不经意间地一挑,都透着说不出来的味道。
唯独嘴唇还能看出一点苍景澜的影子,削得极薄,泛着薄情寡义的味道。
苍景澜不着痕迹地收回打量的目光。他端坐在高高的龙椅上,俯视着两个儿子:“今天发生的事,朕不想多说什么——只是希望类似的事情永远都不要发生。”唉,当皇帝,说废话是一种使用最多的天赋技能。
苍天赐难得老老实实罚站,却仍然忍不住偷偷摸摸抬眼瞄着苍天素很自然垂在大腿两侧的双手,上面的血迹已经干了,黏在皮肤上,结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暗红色血斑。
有意无意的,苍天素觐见之前,并没有洗手。他在私心里,希望苍景澜多少能够关注自己一点,哪怕只有施舍般的一点点也好。
“孩儿想拿回那把刀子……”他犹豫了好久,终究还是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他已经打听清楚了,那是李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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