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佳节夜,月明星稀,夜色疏朗,昭昭月华也不抵人间一点灯火。
百戏舞声闻数十里,路上皆是赶去观戏的百姓,时有三两簇拥、提着罗裙的少女,活泼明艳,珠翠铛铛,洒下一路的胭脂香。
花眠紧张的抓着兜帽边缘,萧煌被挤得有些着恼,皱着眉头无处发作。开始带的几个小厮还在周围尽职尽责的隔开路人,只是如此佳节,举国同庆,管你什幺公子王孙,入了这灯市便无人顾你身份,没多久便被冲散在人潮。
“这群废物!”萧煌气骂,紧紧抓着花眠的手腕。
花眠低着头,很想问萧煌何时能回去。
可是回哪去呢,往年的上元节都是跟花木一同过的。花木会给他给他扎一盏兔子花灯,煮一碗长寿面。这便是他的生辰,他们的上元节了。
远处锣鼓声告一段落,路上行人也放慢脚步踏月观灯,萧煌理理自己的衣领,终于找回些翩翩公子的风范。
花眠转过头,只留一个戴着兜帽的后脑勺给他,他凑上去顺着花眠的眼光望见路边摆摊的花灯,道:“想要?”
花眠收回目光摇了摇头。萧煌有心讨好,指使下人:“去,买个花灯回来。”
“少爷要哪一个?”
萧煌大致看了一圈,瞧见一个圆滚滚的兔子灯,白身子红眼睛,尾巴不知用什幺皮毛精致的扎了毛绒绒的一团,欣然一指:“那个。”
萧煌把花灯递给花眠,花眠没有伸手。他捏着花眠的手把花灯塞他手里,花眠也只好拿着。萧煌打量他的表情,丝毫没有露出开心的样子,心中顿觉扫兴,也不再管神色恹恹的花眠。
他此次出来可不是单纯为了赏灯与民同乐的。上元灯市除了百戏舞,还有一处隐蔽的热闹,那就是舞乐会了。各大妓坊、舞乐坊的头牌争奇斗艳,换得金主们为着美人一笑一掷千金。
那才是豪商富贾纨绔子弟寻欢作乐的销金窟。
舞乐会是由城中最大的教坊楚馆承办,非常人可进,舞乐会尤需请帖。萧煌也是近两年才被陆白衷带着混了个脸熟。他轻车熟路的在大堂靠近舞台的地方找了个座,没多会来了个小厮模样的人趴在他耳边耳语了一番,他闻言抬头,望见陆白衷在二楼雅座冲他歪着唇角摇扇子。
楚馆二楼。
“我还道你被老师关在家里了。”
陆白衷一脸不忍直视:“我只消再熬几个月,叫我爹知道我确实不是这块料,他便死心了。”
萧煌笑着摇头,不置一词。
陆白衷暧昧的冲楼下噤若寒蝉裹得严严实实的花眠一抬下巴:“士别三日,佳人在侧了,啊?”
“前几日路上捡的小玩意。”
“怎幺不带上来给我看看?”
萧煌挑眉:“胆小,怕你吓着人家。”
“哟,小可怜啊,我最喜欢小可怜了。”
“今晚那幺多美人还不够你看的?”
陆白衷停下摇扇子的手,“动心了?”
萧煌嗤笑:“见色起意罢了。”
陆白衷抵着扇子意味深长的一笑:“最好是见色起意。”
萧煌但笑不语,垂眼望去,大堂中间的圆台上跃出几个身着烟纱的曼妙女子开始助兴舞蹈,灯火暧昧,丝竹款款,端的一派温柔乡。
花眠一人格格不入的坐在下面,手里攥着那个兔子花灯。萧煌不知哪里去了,好一会儿都没回来,他悄悄抬眼四处望了一望,对上几个满怀兴味的目光,惊得抓着兜帽深深埋下了头,却不知这举动更叫人起疑。
陆白衷心思却不在台上,盯着捂得严严实实的花眠瞧的起劲:“不叫你的美人儿上来坐?”
萧煌摇摇头:“无妨,家丁都在下面。”他不动声色的环视二楼,恰闻门口那边传来一阵骚动,不多会一行人上了台阶,进了他们斜对面的雅座。
“是李束。”
陆白衷懒洋洋道:“他来可不稀奇,来这幺晚才稀奇。”
萧煌冷笑:“顶着安王爷的身份大张旗鼓的纵情欢场,现在才开始韬光养晦也太晚了些吧。”
陆白衷没领悟○⊿1+◤¤23d ▓i. □萧煌的意思,只见他想起了什幺,突然扇子一收,恨恨道:“他是来跟我抢人的!”
一抬眼见李束微笑着冲他举了举酒杯,愤愤转过脸去。李束脸色不改的又转向萧煌,萧煌举杯与他遥遥对碰,克制的收回了目光。
“这个伪君子。”陆白衷咬牙。
“你倒跟他挺熟。”萧煌取笑他。
说起这个陆白衷就气不打一处来,咬牙道:“我近日在折枝苑新看上一个尚未挂牌的小倌,他偏要给那人赎身,那老鸨见了顺水推舟说要在今日会上拍卖。”
“哦?”萧煌颇有兴味的凑过来:“老师给了你多少银子来逛花场?”
陆白衷丧气的垂下了脑袋:“我的小金库被我爹缴了,我今儿是来看热闹的。”
“哈哈哈哈哈。”萧煌抚掌大笑,引得那边李束频频注目,萧煌忍不住凑到陆白衷身边,掩面道:“要我说......”
陆白衷毫无心机的凑过来:“啊?”
萧煌强忍笑意:“...三皇子这几次三番的,不会是看上你了吧?”
陆白衷楞了一下,大力推开萧煌,摇着扇子想要扇走什幺晦气东西似的,言简意赅道:“呸。”
台上美人换了一波又一波,花眠在热闹的宾客中盯着桌面发呆,突然被重重撞了一下,紧接着就被压在桌子上掀开了兜帽,有人喷着酒气凑过来,哈哈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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