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被尘封在脑海深处的记忆碎片,如同潮水一般倾巢而出,填满了他的大脑,每一个片段都太伤人,便是脑海中过一遍,都觉得呼吸沉重一分。
万花沉默了很久,低哑的嗓音低低应了一句,他答:“是我。”
纯阳收回目光,闭上双眼,一手捂着眼睛低低的笑出声来,分明那样一把沉沉的好嗓音,如今听上去却诡异的吓人,他笑的喘不上气来,话语断断续续:“呵呵……呵……当初说什么同师父一道来采药……说什么有缘相见相识……说什么想来纯阳宫看看我……说什么心怡相随的喜欢……其实从一开始,就都是你们算计好了的罢……
设计我们相识……在一点一点亲近……算计着我上了你的当,算计着我对你动了情,对你用了十分的真心……然后再把这真心当剑使……从我这里套取浩气盟的消息……借机偷袭……让我们伤亡惨重,元气大伤……
当真够狠!”
纯阳笑得大声,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笑着笑着忽然大声咳起嗽来,万花想要扶他起来喝口水,却在靠近的时候被他一把推开。虽然这样的后果早就做好了思想准备,然而被他推开的那一刻,万花的心还是狠狠一沉,仿佛落入了万丈寒潭深处,寒冷和溺水的窒息感迅速遍布全身。胸口那处更是传来了熟悉的撕裂般的疼痛,仿佛一把无形的利剑,当胸刺过来,他无所遁形,只能生生的受着。
纯阳说的没错,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当初造下的罪孽,所以如今再多的痛苦,他也只能心甘情愿的受着。
此时纯阳只觉得头疼欲裂。他闭着眼,声音冷冷清清:“你出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万花张了张口,声音如鲠在喉,几番回转,终是一字也说不出来,他将手里的茶杯轻轻放在桌上,转身退出了房间,房门在他身后应声合上,屋子里忽然就安静了下来,只剩下纯阳微微起伏的呼吸绵长。
他想起了许多年前,自己第一次见到万花的时候,那个少年安安静静的站在他师父的身后,背着药篓,认认真真的熟悉着昆仑山一脉的草药。天寒地冻的昆仑山,对于不熟悉的人来说便处处都是陷阱,初来乍到的万花便是如此,眼睛里专注的都是花草药材,脚下便不曾留意冰雪松动,一脚踩空,雪块松动,眼看着便要摔下山去。恰逢在一旁树林里练功的纯阳听见了响动,一个聂云将落至崖边的万花拎了上来。
他还记得那时候的万花眼睛竟是恐惧,面上却非要故作镇定的绷劲,用年少老成的口气对他作揖道谢。
如今细细回想起来,哪里有那么多的凑巧,哪里有那么多的刚刚好,昆仑山那么大,药草各处都有,怎么他偏偏不去别处采药,就在自己每日练功的地方采,怎么他偏偏不在别处划落,只在自己能救得到他的地方出事?
若没有这场顺其自然的意外相逢,又怎么会有后来那么多顺其自然的相识、相知、相熟、相恋与……背叛了。
房间外,万花背倚着门板,身子缓缓滑下去,坐在冰冰冷冷的地上,仿佛感觉不到地上刺骨的寒意一般。
纯阳不知道,当年在那一场算计好了的感情里,最终交付真心的,不只是他一个人,万花到最后也没想到,自己会被自己给算计了进去……
只不过是,两颗真心相对之时,他比纯阳,要更狠得下心罢了。
再过几日便是二月初八了。
那天是许多人的忌日,包括纯阳的师妹。
从那日开始纯阳便没有迈出过屋子一步,万花每次都是在门口徘徊一会儿,犹豫一会儿,抬起来的手终是无力地垂下,背影落寞的离去。
和尚看着心疼,虽然当初自己也劝过他放手,如今他真的放手,却变得这般落寞,自己亦是于心不忍,到底是自己师弟,当年的事,他一样有推脱不了的责任。
这些日子纯阳的饭都是和尚端去给他,纯阳虽然变得异常少言,但好在饭照吃觉照睡,精神还算好。有时候和尚同他讲话他也会安安静静的听,时不时地,还会回他一句,虽然很少,但也总算比不言不语的强。
和尚心里其实也有心结,不然好好的万花弟子也不会无故遁入空门了。
纯阳也问过他个中缘由,和尚叹息,他说,无甚,这双手沾了太多人的血,虽自知罪孽深重已赎不清,不求度己,但求能度一度那些冤死的亡魂罢。
但求心安么。
纯阳淡淡的接话。
和尚不答,将桌上的碗筷收入饭盒中起身便要走,行至门前却又停住脚步,他没有回头,只有声音飘了过来,他说:“我不知道你记起了多少事情,但是过些日子便是……便是你师妹的忌日了,你,要去拜一拜么?”
纯阳感觉和尚话中有话,他缓缓抬头看过去,却只能看见一道有些消瘦清冷的背影。
过了好半晌,纯阳终于开口:“许多年未曾去看过师妹了。”
声音里没有波浪起伏,语调平静淡然,像是一声不经意流出的叹息。
这便是答应了。和尚提着食盒,推门走出了屋子。
二月初八。这一天街道上人烟稀少,大约是因为突如其来的倒春寒天气,一下子冷的人们都缩回了家中去。
这是一座南方小镇,小镇四面环山,坐落于盆地,按说比起北方,已经算是很暖和了,然而纯阳还是觉得冷,这种冷不像昆仑山上那种大风萧瑟的干冷,却是带了层层湿气穿皮刺骨的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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