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徽亦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想要重新收复沦丧的尊严,但身后的刑杖有条不紊地笞落,将剧痛贯注进他的骨髓中,衰落的体力再也无法压抑住身体的本能。他在刑凳上徒劳的辗转着,挨得一下,两腿便狠狠地痉挛抽搐一下,牙关亦再不能支持绝望的抵抗,自喉头荡(喵喵)漾出一声声低低的呻(喵喵)吟。
杨徽始终不曾高声惨叫过,嗓子却早已肿得哑了,让那连绵的□□,听去像哀吟一样,软化了他的一切支撑,撕碎了一切对峙。如此虚弱的杨徽,来自于陈邈记忆的尽头,不,即使是记忆中,自己也一直是跟在他身后,牵着他的衣裳,下意识的依赖,他将自己保护的太好,才会在遗弃伤害之时带来致命的沉痛。
那个被重重缧绁、血肉淋漓的身子,随着刑杖的起落不住地挺动挣扎,所有傲慢的自尊、高贵的忍耐都在这重杖之下瓦解冰消。腿上的皮肉柔薄,不似屁(喵喵)股上还有一个肿的过程,两三杖便剥开一块肌肤,鲜血淋漓。这过程炫技一样格外有条不紊,冷静清晰,罔顾了受刑之人乃是活生生的ròu_tǐ凡胎。过于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开来,冲得陈邈鼻腔和双目都在发酸。刑吏换手之时,照例看了看陈邈,陈邈心中一动,几乎有些怀疑,这样一副身躯当真挨不得二十杖了,又疑心这些刑吏们太过蠢笨,未曾在意他说过不许致残的话。只是众目昭昭,主审官不该畏怯犯人的伤势,天日昭昭,他不该畏怯父仇的伤势。那两名刑吏只顿了一刻,见上官并未发话,便依然将板子搭了上去,做好最后一轮的准备。
他们看见同僚志得意满地下去,亦看见了杨徽于杖下辗转□□的惨状,知道犯人的意志业已被这杖下的苦痛消磨干净,虽然踌躇满志,却也不敢再用全力,杖下的力道调换了方向,落下时便不再是直来直去的击打,而是转为横拖。巨大的力量在血肉上摩擦,看起来愈发惨烈残酷。
杨徽只觉如有沉重的石磨来回在自己身后研磨,要将他一身碾做菹醢。炼狱中有业火不灭,熊熊将他灼烧,令他一身尝遍诸苦,却不能求出,亦不敢厌患。他虽曾接天,却终究只是凡人,不能脱怖畏、衰恼、忧患、无明闇蔽,贪着追求,因此现受众苦,都是自作的业报。
陈邈于西市吐血之后便一病不起,神思恹恹不饮不食,不论自己怎样恐吓哄骗,都无济于事。病势极重时连人也辨不出来,只有偶尔听见他的声音,才会痴痴地叫一声哥哥,那呆滞绝望的平静让他封冻着的一颗心颤栗揪痛不止。陈邈的背叛无异于对他当胸刺了一剑,强烈的羞痛令爱怜换作了仇恨,他狠心将他百般凌虐,他告诉自己他不配再被自己怜爱呵护如珍贵脆弱的异宝,但自以为冷酷的心肠,抵不过一个柔软乖顺的眼神。那一声哥哥将柔情丝丝缕缕又从他心底牵扯出来,让他幡然醒悟,自己对唯一的爱人犯下了怎样的罪孽,这一切的罪过,恩怨,不都是因自己方起么。他曾三日三夜不眠不休,守在陈邈的病床边,在心中发遍了千般誓愿,甘愿以身相代,替他承受所有的苦痛,只要他能好生平安地活着。
他茫然想到,他的忏悔一定是生了效了,他生平挚爱的那个人正好端端地高坐在堂上,含笑看他的果报,他求仁得仁,却没有想到这报应来得如此迅猛惨毒。
这一轮板子打过十下,他臀腿都已是皮开肉裂,大片的确鲜血淋漓,打在何处再无多少不同,最后那十下便斟酌着均分在他臀腿上。持久而猛烈的折磨之下,杨徽早已是浑身虚脱,板子一下下咬入他的血肉之中,他也只是浑身颤抖着低哼一声,连挣扎都失去了力气。那双紧紧抓着刑凳的手渐渐松脱了,苦海无边,或许就如他深重的罪孽一般,但他的苦痛终会有尽时,也不知又打了多少下,他便再次坠入那一片黑暗而绵软的深渊里,迷蒙之间仿佛听见有谁在小声叫着哥哥,他便下意识微笑一下,喃喃道:“阿邈……”却还来不及分辨那声音的来处,意识已连同痛楚一道,飘忽离开了他身体。
☆、第 9 章
在响亮的笞挞声中和报数声中,那一声呼唤与一声低低的呻(喵喵)吟并无区别,陈邈却仍是恍惚感到神魂一震,未及多想便惊问:“他说什么?”廷尉校慌忙俯身去听,却只见杨徽嘴唇微微翕动,却听了片刻不闻一声,只得直起身道:“不曾听清,似是又晕去了。”陈邈低嗯了一声,心下五味陈杂,那一刻的失态之后带来深深的厌弃,他惊觉自己的恨意在鲜血的一再侵蚀下摇摇欲坠。这绝不该是他期盼的声音,这是再一次的羞(喵喵)辱,然而杨徽用半身的血肉,抽离了羞(喵喵)辱的可能,将陈邈置于一个完全决绝残忍的地位。
他们对答之时,那些刑吏不得指令,纵然犯人似乎已经晕去,他们也不敢贸然自作主张停手,便漫然无趣地将余下的几板均摊地打在杨徽臀(喵喵)腿上,待陈邈醒悟过来,刑吏已经手执滴血的杖子,退至于了一边。廷尉校立即指挥:“泼水!”
杨徽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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