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口若悬河,一伙子人围着转圈摆姿势拍照,季星就站在人群外面的木桩子旁边,看着眼前这一颗沧桑的榕树,想到的却是陆余家边上公园里的那棵榕树,好多好多年没见了,好像也长这个样子——不知道谁的历史更悠久一点。
他盯着这棵树看了很久,感觉自己都要生根变成一棵树了,直到童浣都走过来问他,季星和他说,“我想先回去了。”
童浣愣住了。
这个农庄离城区很远,不跟着旅游大巴走的话只能租小面包车回去,车程也不短,季星同意了。
面包车有些颠簸,季星头靠在玻璃窗上闭着眼睛。
急着走不是在逃避什么,反而是因为没什么好逃避的了。什么接触新的人,开始新的感情,都是狗屁,他做不到,他不可能做到。
不挣扎了,举白旗,投降吧。爱就爱呗,苦就苦呗,不再去想什么放不放下的事情了,所有自以为是的说辞到头来都是笑话,这心理暗示有和没有也没差。
喜欢陆余这件事,过不去,也甭过了。
第三十八章
大概一个人倒霉起来就会连环倒霉。季星坐着面包车到市区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晚了,他走了一条平常不太走的小路绕近路回家,之后就被打劫了。
如果是平常识时务的他肯定就会乖乖的掏出钱包了,可是那时偏偏心里十分郁结,就想找人打一架,而且在车上晃晃悠悠半天脑子也不太清醒,于是他就英勇的和歹徒搏斗了起来,一打二,手臂上挂了彩。
听到声音的路人报了警,最后只是被抢走了现金,卡还留着,现在他进局子里录口供了。
穿着蓝色制服的警察坐在他对面问他事件发生时一系列相关问题,这时候他的手机响了,季星看着来电显示上的陆余,犹豫了一下对警察不好意思的一笑,还是接了电话,“喂。”
“季星,晚上有时间一起出来吃饭吗?李平松乔迁请吃个饭。”
“……我可能过不去,你帮我和李哥说一声吧,再帮我带个礼物行吗?”季星说。
“行。”陆余又问,“你现在在哪儿呢?还没回市区吗?”季星和陆余说过童浣,他也知道季星今天是和他一起出去玩了。
季星面不改色地说,“嗯,我还在那个农庄,大概没那么快回来。”
电话那头陆余刚要再说句什么话,正好一个警察推门进来问,“口供录完了吗?”
审讯室安静又空荡,那位警察的发音吐字也很清晰。
……
季星在心里翻了一个老大的白眼。
只要电话那头的不是个聋子应该都能听到这句话,陆余听得非常清楚,他的声音马上就变了,急迫的追问,“你到底在哪里?!”
季星无奈,只好交代清楚,“我在派出所,你别担心,就是一点小事。”
陆余根本不理他的解释,“发你的地址过来,我马上过去。”
陆余的态度很强硬,季星只好发了。他不无搞笑的想,很多年前他也去过一次派出所,那次是去看别人的,这次是被别人看的,但是都挺狼狈的,话都说事不过三,不知道他还会不会有第三次机会。
陆余来的特别快,有可能是一路闯红灯来的,跑进来的时候头上都出汗了。他来的时候季星的口供已经录完了,手臂简单的包扎了一下,就坐在派出所大厅的凳子上等着。
看到陆余的时候季星还笑了,“来得好快啊。”
陆余抿着嘴角,一脸严肃又担心的样子,眼睛直盯着他手臂上包着白色绷带的地方,“你受伤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季星倒是浑不在意的站起身示意他朝外走,“小事,回来的时候碰上抢劫的了,不小心被划了一下。”
陆余的声音里满是被压抑住的暴风雨,他硬邦邦的说,“你和那些人动手了?!那点钱比你的命还重要?!”
季星感受到了陆余的怒气,也明白陆余的担心,可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而且此时此刻他最想吵架的人就在眼前,他也有点忍不住了加大了声音,“你是准备教训我吗?!”
“连这一点自我保护的意识都没有,我不该说你吗?”与其说是他生气,倒不如说是滔天的担心与后怕。
季星停下来微微抬起下巴直视陆余,“你是我的什么人啊?你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和我说教?”
这句话一出口季星已经后悔了,他的情绪似乎已经失控,明明知道这种话一说出来只会让这样剑拔弩张的气氛更加一发不可收拾,可他就是生气,就是需要一个发泄的口子。
“……我不是你的朋友么。”陆余突然就失去了刚才那样的气势,表情变得低落,“别生气,别生气,是我不好,我不该吼你的,别怪我,我就是……太担心了。”
季星一愣,汹涌的感情就在这一瞬间止也止不住的翻了上来,他立马转过了头,“对不起……我……”
我什么?
我在胡言乱语?
陆余用手在他绑着绷带的地方触碰了一下,说,“我去对面药店给你买点药,你等等我。”
季星点点头没说话,盯着陆余过马路的背影出神。
季星知道他现在的想法不对劲也不应该,面对陆余时他就会不自觉竖起全身的刺,这些刺大概就是出于一种感情得不到回复的怨恨,甚至是报复。可是陆余什么事情也没有做错,他凭什么要无端承受这些莫名其妙的敌意,根本说不过去。
他这个人糟糕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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