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到了白猫脖颈上的皮肤,草薙轻轻托住白猫的下巴,绕过受伤的前爪,将白猫搂在干燥又温暖的怀中。
如今该去往何处——
风雨大作的黄昏,山岚一片幽昧朦胧。
夜色正步步逼近。
雨势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
不赶紧找个地方避雨的话,只怕会被山洪吞没也说不定——
像是感知到了草薙心中焦躁的情绪,怀中原本静伏不动的白猫从直垂中探出了脑袋。
琥珀色的眼珠意有所指地凝视着东南方的山峦。
顺着白猫头转的方向,草薙将信将疑地望过去,继而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飞瀑般的雨幕之中,隐约可以看到一角飞起的屋檐。
过去往返过数次的路径,却从未发现那里有所小屋。
不知是何年何月搭建的木屋,墙角生长着苔藓、紫藤、牵牛、菖蒲,远远望去,似乎已与群山融为一体。
“好厉害啊。”
草薙抖落雨蓑,推开木门。
屋内铺着陈旧的草席,散发着潮湿的霉味,正中还有一座地炉。
炉中残留着灰白色的余烬。
……大概是以前的过路者留下的痕迹吧。
草薙欣欣然盘腿而坐,用火石点燃炉中剩余的木炭。
“说不定此处乃是明石老人的当年居所呢。”
有了避雨之所,心情也如释重负。尽管发梢滴落的水珠洇湿了地板,衣服也湿漉漉地贴在脊背上。好在炭火已经燃起了融融的暖光,怀中还揣着可以愈合创口的药粉。
“先帮你治伤吧。”
草薙敞开衣襟,下一瞬,白猫从怀中稳稳地跳出来,轻巧地避开了受伤的前爪。
“我说,你不会是猫妖之类的吧。”
一人一猫四目相对,白猫眼珠一轮,目光中隐隐现出几分不屑置辩的神气。
“即便真是猫妖,草薙我也完全看不出啊。”草薙讪笑着挠了挠后脑勺,“阴阳师这种行当,果真还是需要天分的吧。”
这样说来,自己从四岁被间宫家收养到十二岁正式拜入师门,在阴阳寮中,也算捱过了不少光阴。
平日里习咒读经,也不可谓不努力。只可惜,比起同门师兄弟们争先恐后的开天眼、见百鬼,自己的天资终究稍稍欠缺了那么一些。以至于将近而立之年,莫说是狐仙,竟是连半个树精草怪也不曾见过。
那一日寮内阴阳生大考,就连看着自己长大的间宫博士也忍不住叹气——
草薙啊,耿直虽好,也应略通人世间的委蛇之道啊……
回想至此,草薙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苦笑。
他伸出手,轻柔地抚摸着白猫肩胛处的有些黏湿的绒毛,像掠过春日原野蒲公英的飞絮,指腹上传来絮絮的纤微的温度。
屋外的风雨雷鸣渐渐远去。
白猫安静地卧在身侧。
地炉中的煤炭偶尔发出哔啵的爆裂声。
身上也慢慢暖和起来。
草薙感到困意一点点席卷上来。
2
回京后又半年。
京中忽然有了异样的传言。
所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朝中阴阳寮之外,据闻又多了一位比间宫家的阴阳师们技法更为高明的法师。此人是从加贺国而来,行踪不定,法术叵测——
曾用符咒请来天降甘霖。
也曾将斑斓猛虎变作坐骑式神。
还曾在藤原忠辅大人府中悠然一踱步,只字不言,便轻松化解了府中夜半鬼哭的异事。
流言传到草薙俊平耳中时,草薙禁不住晒然。
听风化雨,怪力乱神——
平安朝的风俗惯是如此。
当日藤原大人宅中闹鬼一事,自己也曾与师兄北原信二同去——
那位面露恐惧之色的藤原大人紧握着佩刀刀柄,犹如惊弓之鸟,喉咙中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
“每夜子时,屋内的地板之下总有异响,声如鬼哭,扰得家宅不安,妻眷不宁。”
“那个,敢问藤原大人……”
绕着藤原忠辅的宅邸观察了一圈,草薙恭恭敬敬地问道。
“贵府的粮仓建在何处?”
“这个……”藤原忠辅眨了眨眼睛,“乃是在内室之后。”
“藤原大人,约摸是大人家中仓禀丰盈,近日又疏于管理,故而正在闹耗子吧。”
说到这里,草薙目露真挚之色。
“依在下拙见,养只猫如何?”
——猫可是有灵性的生物。
草薙俊平想起半年前在明石川遇到的那只白猫。
那夜山中大雨,次日醒来后,如遭山神隐匿,屋内屋外,竟再也找不到白猫的踪迹。
猫是会幻化形体作弄人类的灵物……草薙俊平摇了摇头,自己遇到的,兴许真的是山中的妖魅吧。
“不是妖怪作祟?怎么可能?”
藤原忠辅愤愤不平地转向北原信二。
“北原大人,您看……”
“这嘛……”
呷了一口杯中的茶水,北原师兄脸上浮起了如往常一般高深莫测的笑容。
“依我看,此乃狐妖作祟。”
藤原忠辅恍然大悟地放下佩刀。
“不愧是北原大人!原来如此,还请北原大人施法相救。”
“好说,好说……”
回想在藤原宅中的那一幕,草薙不免感到有些尴尬。
自己的建议固然未被采纳,北原师兄留下的符咒似乎也不抵用。
隔了一日,那位神秘莫测的加贺国法师便大驾亲临了藤原府,仅仅是在藤原宅内施施然踱了踱步,当日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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