凋谢了芳华。火红灿烂的石榴已经开始结起绿豆大小的果子。
季泽同慢慢地往电梯走,背影单薄,偶有踉跄。顾家臣有点怕他在路上摔倒,想送他上去,却被任啸徐拉住了手。
任啸徐把他拉回车里道:“让他自己走吧。”
他就要见到他了。
季泽同的步履沉重。
他就要见到他了。他还记得他么?他是用如何的表情来回忆自己,他还有多少回忆是关于自己的呢?
他长高了。比以前17岁的时候还要高一个头。那时候自己已经觉得他很高了,教他写字的时候,常常被他的背给挡住。
那时候他十六七岁,正是一个男孩子最有活力的时候。每餐都能吃很多饭,热衷锻炼,肌肉也很结实,只用一只手就可以把他抱起来……他的肩膀还是那样宽么?
季泽同靠在电梯里,红色的不断跳动的数字很是刺眼,那明亮鲜红的颜色让他想起了一些别的。
季家园子的东南角,种了一颗孔雀豆,这种南方特有的植物。
栽在东南角的寓意其实满凄惨。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焦仲卿听说刘兰芝沉湖而死,便选择了自挂东南枝。爷爷大概真的很想随玉儿奶奶去吧。可惜他不得不好好地活在这世上。
红豆生南国,是很遥远的事情。相思算什么,早无人在意……
红豆是常绿乔木,每到十月份便会结出一个个豆荚,挂在树上像一排古铜片琴。豆荚干了就会炸开来,露出里面那一颗颗饱满红润的种子。那便是红豆。
季泽同看着红豆长出来就想要,其实只需要拿一根长长的竹竿子把豆子打下来就好了,他偏偏要任啸怀去爬树给摘。任啸怀也不推辞,把衬衣下摆打一个结,抱着树身三下两下就蹭上去了,像猴子一样灵活。
任啸怀爬到树上往下看,季泽同在下面仰着小脸望着他,小嘴张着像要说话,他就冲季泽同微微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任啸怀伸出手去,一把拉住一根结了豆荚的树枝,把豆荚从枝条上勒下来,塞进裤兜里,然后又抱着树干往下退了几步,离地还有一人多高的时候,他就直接松手从上面跳下来。走到季泽同面前,任啸怀把手伸进裤兜里一掏,拿出手来摊开在季泽同面前,说:
“你看!”
一把豆荚躺在他摊开的手心里,豆荚都揉烂了,里的红豆被他的手部皮肤一磨,变得闪闪发光。
季泽同很开心地把红豆从豆荚里剥出来,放在手心里数着,一颗,两颗,三颗……一共数了十七颗。
豆子很大颗,十七颗排起来绕了手掌一圈,任啸怀看了便说:“正好给你做个手链子。”
季泽同就问:“做手链子干什么?我又不是小姑娘!我拿它来打鸟雀。”
任啸怀握住他的手腕道:“做个手链子,好把你锁起来呀!”
……
电梯爬到二十三层,咚地响了一声,两扇门便打开了。季泽同的思绪被那一声脆响拉回来,后背已经汗湿了一片。
他颤抖着迈步跨出电梯,走廊那边任啸徐的公寓,像是同他隔了一个世界一般。
季泽同满脑子是任啸怀的影子,他的影子模糊了时光,在季泽同的脑海里乱飞。思绪一片混乱,一时之间竟想不起具体的事情来。那红豆的事情,还是他看见了电梯里的那个鲜红的数字,才突然想起来的。
这下子面对着的是走廊。
季家的园子里有没有这样的走廊?好像有,好像是一条挂满了紫藤萝的露天长廊……他们在里面呆过么?他们肯定在里面呆过,可是季泽同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紫藤萝是四月开花,季泽同六月的时候跟着爷爷回西南,这园子才修好。
走廊上的紫藤萝是新移栽过来的。这种植物适应性特别强,所以移过来之后花儿还开得特别繁茂……老管家说有客人,任家两位公子来拜访,爷爷说,好,带他们去园子玩儿……
走廊,走廊……对,他的影子,就在走廊的那头……白白的,白白的衣角……还有举起的手,正伸向那一串串下垂的瀑布一样的花儿……
回忆好难,回忆好累。
季泽同无力地靠在墙上,模样摇摇欲坠。
衬衫的背部已经汗湿了,正透着蒸发的冰凉。他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恍恍惚惚似在梦中,正摇头欲清醒,后背却是一阵温热。
任啸怀的手臂从后面环住他,仅仅贴在他的身体上,头低到他的耳边,柔声道:
“我回来了。”
第38章
任啸怀的呼吸就在他的耳边,季泽同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可这一切都是那样真实。
他的手还是那么有力,轻而易举便能将他一手抱起。
季泽同有些恍惚,心里想着:到底,到底是他的力气依旧,还是,还是因为自己纤瘦如昨呢?
十三四岁的少年郎,和二十二岁的青年男子,这中间挨过了多少漫长的岁月啊!
他却还是那样纤瘦。任啸怀心疼地抚摸他的身体,仿佛想感受这具身体在过去的时光里承受过多么大的痛苦。
季泽同嶙嶙的锁骨露出在衣领边,那翻起的衣领子上还有一片血渍。因失血而变得有些苍白的颈项上,靠近脉搏的位置,有粗线一般的一条伤口,此时已凝结成褐色。
他的手掌缠满纱布,雪白当中隐隐透着殷红。任啸怀小心翼翼地托着他的手,尽量让自己的动作不要牵动他的伤口。
原本刺眼的阳光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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