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绽直视着他, 一字一句道:“你既知道自己的身份,那为何还要……”
他越想越是困惑,越思越是头疼,最后只能把这问题抛给了白少央。
白少央嗤笑一声,用一种十分讽刺的语调回答道:“为何还要瞒着你?为何还要在你背后捅上一刀?我以为这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你就不能动一动尊贵的脑子,好好想想这理由?”
这话韩绽却实在听不明白了。
他到底是犯下了怎样的滔天大罪,要被自己的亲生儿子这般对待?
白少央却冷冷地盯着韩绽,眼里面上望去皆是恨。
这哪里是一个儿子看向父亲,分明是一只厉鬼看向自己的仇人。
“你十六年前抛弃妻子一走了之,害得母亲积劳成疾郁郁而终。你既没有做过一天好丈夫,也从未做过一个好父亲,难道你还指望我做个孝顺爹爹的好儿子?”
韩绽听得又惊又悲,如被一把长刀刺入了心口。
“你……你是为了这个恨毒了我?”
白少央一动不动地看着韩绽,面上像是浸了寒水,覆了白霜,看不出一丝暖色。
“若只是这个也就罢了。我本来可以好好地闯荡江湖,可你一出现,我就要被你连累……即便我做得再多,只要被人知道是韩绽的儿子,还是没有前程可言。你说我为何不能恨你?”
韩绽面上青白道:“功名利禄在你眼中就那么重要?”
重要到连骨肉亲情都可以不顾?
白少央眼中闪过一丝幽幽恨意道:“不重要?在这江湖里谁不看重名气,谁不看重资历?你若无侠名,连惩恶行善都会有人嫌你没有资格。楚天阔之死为何会被人惦记那么多年?还不是因为他侠名远播天下?他若是个无名小卒,你看谁还会惦记他的生死?”
韩绽斩钉截铁道:“我会!即便楚大侠是个无名小卒,我也会毫不犹豫地为他去死。”
白少央道:“因为他对你有恩?”
韩绽目光定定道:“恩情是一方面,楚大侠的人品又是另一方面。”
若楚天阔是个十恶不赦的小人,生前将坏事做尽。那他即便对韩绽有造世大恩,他也断断不会去为此等小人复仇。
白少央瞧他还是一副振振有词的模样,心中邪火顿生,竟脱口而出道:“若是这位大侠做了一件令人不可原谅的恶事,你还会坚持这套说辞么?”
韩绽却扬了扬脸道:“以楚大侠的为人,怎可能做下什么不可原谅的恶事?”
任白少央说得如何言之凿凿,他也是半字也不肯入心的。
即便对方身上流有他的血,可两人之间实已隔着千山万壑,绝走不到一条道上。
白少央瞧他这副神情,忽地想起地府里那个谭主笔谭孟修,多年来积攒的怨气便要一朝而发。
“人品是人品,错误是错误。一个好人也能害死很多人,一个义气深重的大侠也能犯下无可饶恕的罪孽。难道就因为他是个好人,他就永远不会犯错?不用为自己的罪孽付出代价?”
韩绽目光一闪道:“他若真犯下了什么滔天大罪,又怎能瞒得一丝不漏?且你又是从何得知?”
白少央忽地语出惊人道:“你不必管我从何得知,你只需知道一点。楚天阔之所以被人暗杀,皆是因为他在蕲州一战私通敌国。”
韩绽听到此时,忽地霍然起身道:“这不可能!”
他攥紧了双拳,崩紧了身躯,气得几乎面红耳赤,仿佛白少央泼的不是给楚天阔的脏水,而是给韩绽的脏水。
白少央在心中默念了一句“三哥恕罪”,然后继续对着韩绽说道:
“那时北汗人的大军将蕲州围了一月有余,城中粮草尽绝,军士先是杀马,再是杀了伤兵吃人肉,最后连城中百姓都抓来分给将士们吃了。若再坚守下去,城里就要人吃人,朝廷迟迟不发援兵,到时这城是不攻也自破了。楚天阔身在蓟州城中,目睹家乡如此惨状,自然是于心不忍。于是他便私开城门……引得北汗人长驱直入。”
韩绽怒目而视道:“胡言乱语!他若真有心救下百姓,便该潜入敌营刺杀主帅,怎能私开城门?”
白少央道:“他若能刺杀成功,又何必出此下策?那时攻打蕲州的是有‘仁将’之名的呼延泽,此人军纪严明,所过之处秋毫无犯。他若得了蕲州,绝不会侵扰当地百姓。所以若是开了城门,百姓们反而可以保全……”
韩绽听得面色愈发沉重,可始终是一言不发。
因为他知道白少央此刻句句不虚,说的皆是实话。
白少央见他沉默不语,又加了把火道:“后来发生的事情你也该听过,呼延泽攻下蕲州城之后,收编了降军,甚至还发了些余粮给当地百姓。所以楚天阔之举,的确是保下了一城人的性命……”
他顿了一顿,眼中锋芒毕露道:“可他保得一城,却误了大局!呼延泽拿下蕲州之后,一鼓作气又接着拿下其他几州。这就是大侠的短视、狭隘。他们只顾眼前的大义,只顾着保全一城的百姓,却忘了家国在前,死上一城的人又有何患?”
白少央七分假三分真地说了一通下来,竟是演得极为动情,几乎要把自己都给感动了。
可他最想感动的人却是半点都没有松动。
韩绽只是眼神漠然道:“照你所言,楚大侠犯下此罪,是非死不可了?”
白少央吐出一口浊气,不急不缓道:“他小事为善,大事上却糊涂至极。他若不死,对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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