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壁的晚上最厉害的是风,风里夹着沙砾呜呜作响,不留神听像是远方有人低低的在哭。这风掠过车顶便响起细碎的啪啪声,打在帐篷上是刷啦刷啦的,吹到脸上像无数的小刀子割着,又痒又疼。赵启平换了个方向,把脸转到背风的那面去,呸呸吐了两口嘴里的沙子,合上书用手拢着挡住风点了根烟,觉得应急灯的光似乎都被吹的暗了些。但这怎么可能呢,又不是煤油灯,电灯泡不会怕风的。
此时此刻,四下除了风声便再无声息,别说是鸡鸣狗叫车声人语,连野地里常有的蟋蟀或者蛐蛐也听不见一声,方圆几十里他可能是唯一一个醒着的人。风越发冷了,好像能透过皮肉直接吹到骨头上,吹得关节缝里往外渗出寒意,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走开了十几步背对帐篷拉下裤链放水。赵启平自认胆子不小,然而独自面对浩瀚戈壁,人难免会意识到自己和蝼蚁其实也没什么本质上的区别,从而生出些对自然的敬畏之意来。整理裤子的时候他无意间抬头望了望天空,头上浓黑一片,半颗星星都没看到——下午的时候还是晴空万里,胡八一被晒得满头大汗自己还给他递了张纸巾,为什么现在天上没有星星?赵启平想,这不科学啊。
他走回帐篷旁边坐下,要把耳朵贴上去才能在风声里分辨出胡八一熟睡时和缓的呼吸,才十点刚过,怎么也得再过一个小时才能叫胡八一起来。赵启平看着越来越暗的应急灯想,大概这灯电池不好,没电了。灯泡最后忽闪忽闪了几下,灭了,风声似乎静了一静,在这一瞬间赵启平隐约听到北边有马嘶人喊的声音,他激灵了一下站起来向北张望——什么也看不见,声音却越来越近。
只犹豫了几秒钟,那声响就宏大得像是一整支迫近的军队,有人的惨叫,也有马的嘶鸣,有人在大笑,在兴奋地呼喊。他听过很多鬼故事,看过无数恐怖片,可从来没有一次这样身临其境过,他觉得这不可能是真的,这不科学,然而所有科学都没法解释如此清晰逼真的声音从何而来……
唯物主义者赵启平,三观摇摇欲坠。
胡八一从帐篷里手忙脚乱地钻了出来,鞋也没穿,手里拎着自己的背包,从里头掏出个式样古拙的东西,转着圈弹了几下把帐篷圈在里头,然后把赵启平推进帐篷里,急促小声的嘱咐他:“别出声,好好在里头待着,我马上回来!”赵启平从帐篷开口里影影绰绰地看见他往车的方向跑过去,k的手势,胡八一这才折返回来一头钻进帐篷,松了口大气搂着赵启平问:“吓坏了吧?”
这时候那声音近得好像就在帐篷外面似的,连马蹄叩地的哒哒声都历历可数,赵启平又惊又怕,定了定神反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刚才拿的是什么东西?”
“墨斗,以前的木匠用的工具,不是什么高科技。”胡八一在黑暗里摸了摸他的脸,外面的声音绵延不绝,赵启平还听到了牛羊的叫声和女人的哭声,“嗲赵,你这运气也是够好的,第一天晚上就遇上阴兵过道了。放心,没事没事,这种只有声音没有影像的杀伤力不大,你就当是3d电影,等一会儿他们过去就好了。”
赵启平沉默了半天:“所以你跟我讲的什么精绝女王的诅咒啊,什么粽子啊,都是真的?”
“向习大大保证,我跟你说的每个字都没撒过谎。”
“你真的是盗墓贼?”
“那叫摸金校尉……”胡八一特别善解人意地直接把赵启平抱在怀里躺下,“我知道你现在脑子特别乱,所以什么都别想,先睡一觉,明天早上再说好吗?”
“你他妈能睡得着嘛!!!”赵启平在他怀里使劲踢腾,“你撒开!”
“我松手你敢出去吗!”
赵启平,怂了。他真不敢。
17、陪伴其实只是相遇之后不走
赵启平提心吊胆地窝在胡八一怀里,帐篷外头的人喊马嘶渐渐去得远了,最后又只剩下风声。胡八一拍拍他的后背,顺手把手机按开看时间,白花花的背光从下往上打在胡八一脸上,效果拔群,已然是惊弓之鸟的赵启平差点没一嗓子嗷出来。
“现在知道杨参谋长为什么非得让你来不可了吧?”胡八一揉了揉赵启平被风吹得乱糟糟的头发,把枕头边的应急灯按开了,暖黄的灯光填满了整个帐篷,给人平和温暖的感觉。赵启平终于松了口气,绷紧的肩膀垮下来,埋在胡八一肩膀上深呼吸了半分钟才能说出话来:“这,这太不科学了……”
“科学不是万能的,牛顿最后不还研究神学去了嘛。”胡八一把赵启平塞进睡袋里,拉链从脚底一路拉到下巴。他本来就瘦,睡袋又是双人的,格外显得空荡荡,胡八一**脆卷起睡袋两边的部分,把赵启平裹成个茧型,低头在他脸颊上一吻:“估计你也睡不着,灯就让它亮着吧,我在帐篷外边守着你,别害怕。”
胡八一出帐篷去了,赵启平听到他大大咧咧满不在乎的脚步声一路往车子的方向走过去,y杨说了几句话,然后又踢踢踏踏地走回来,在帐篷外头停下,低声说嗲赵我在这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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