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杭盘膝坐于他身旁,取出琴来置于膝上,他揭开酒壶上的封泥,微斜壶身替左笛斟满。
“好,好。”左笛笑叹两声,一饮而尽,“还是你最了解我。”
于是苏杭弹琴,左笛饮酒,全然不顾来往吊唁宾客的异样眼光,直到天色微黯,宾客减少,身旁酒坛也已全数空尽。苏杭琴音渐止,自斟一杯,望着杯中澄澈的酒液轻轻地叹了一句——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左笛捏着那只空碗,抬头倚靠在冰凉的墙面上,他突然痛号一声,呕出一口血,压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静静地滑落下来。
尽管在灵堂前喝酒弹琴、不顾宾客,就算是放到现在也是惊世骇俗、为礼不容的举动,但不得不承认,这副画面是美的。在镜头的缓慢移动之下,苏杭的每一个细节都被抓住了,流畅抚琴的手指、略显悲伤的低垂眼神、与左笛饮酒时的豪迈,甚至是琴弦的细微震动,都尽数收录于这黝深的镜头之中。
而这也是廖牧然想要的,他应该美得如松下风,清清肃肃,飘逸无痕,他活在最俗的尘世之中,却成为最不拘礼法的任性之人,但他有才隽,因此即便是如此不羁难驯惹人非议,也一直被人们所羡艳着。他是幽暗长夜之中那一轮皎白的弯月,也许不够明亮,更不够圆满,但在这幽幽暗夜里,他却似启明星般吸引着那整个朝代。
剧本上阮籍哭泣之前,本没有那八个字,苏杭灵感激发加上去之后,阮籍这一声哭更加令人动容,不仅是为了刚刚逝去的母亲,更是为日后他们二人的前途埋下了一个令人唏嘘的伏笔。
苏杭表演出来的,正是廖牧然想要的“嵇康”。
廖牧然虽已拍了数不清的电影,但此时心中跃跃欲试——也许可以!也许苏杭能够成就《风入松》,而《风入松》也能够成就苏杭!这部电影上映以后,一定要远比当年那场话剧要轰动得多!
《风入松》里,竹林七贤中戏份最多的就是嵇康、阮籍和向秀,苏杭和左笛又是这部剧的颜值担当,两位风情各异的美人相坐弹琴饮酒,即便是什么都不说,众人都愿意看上三个小时,也没人上前提醒导演这部分镜头已经结束了,因此直到剧本内容结束了很久,廖牧然才想起来喊“卡”。
苏杭不习惯盘坐,腿有点麻了,他抬眼去找竹钰,结果却撞上了一道岩浆般炽烫的视线。
俞叶舟拿起大衣,径直走入场中,在苏杭匆忙起身却腿脚麻木顷然欲倒的时候,敞开大衣罩头将他裹了起来,借着搀扶苏杭的名义轻轻抱了他一下。
接下来一整天,苏杭都感觉到俞叶舟似乎有点不开心,整个人闷在那里,还经常趁剧组其他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捏苏杭的手。
傍晚散戏回来,饭也没吃,苏杭就被他扔上了床,动作也些微粗暴,猛扎猛打的差点让他吃不消,直到后面见苏杭是真得不行了,俞叶舟才慢下来,恢复了往日的温柔。
“怎么了,谁惹我们的大总裁了?你告诉我,我明天就去耍个大牌,排挤他一下。”苏杭搂着他的背笑问。
俞叶舟轻啄着他的唇,说:“我不喜欢你今天新加的台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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