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宁不紧不缓地从口袋里拿出钥匙,拉过她的手,将那把钥匙放进去,说:“还是留着它吧,那个地方是灯下黑。”徐雪欣看了她一眼,还是推门想走。相宁仍然拉着她的手,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于是就笑了笑,说:“再见。”
现在,徐雪欣每天早出晚归,每个星期跟相宁见一次面,除了交换情报之外,他们几乎不说一句多余的话。徐雪欣变得异常忙碌,她再没时间去老寡妇房间学习刺绣,就自己从旧货行里买了张绣桌,放在阁楼上,一到夜深人静就埋头坐在那里,凝神屏气,穿针引线。徐雪欣绣得那样的专注与忘我,好像这世上除了绣桌上紧绷这块绢帛,再没有让她倾心的东西。可是,有一天晚上她却像疯了一样,绣着绣着,忽然拿过一把剪刀,几下就把那幅即将完工的“蝶恋花”铰成了碎片。
徐雪欣一头趴在绣桌上,等她再抬起头来时,灯光下,她的眼中蓄满了泪水,但她却哭的没有一丝声音。痛哭之后,徐雪欣起身,洗了把冷水脸后,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拿过扫帚仔细把地打扫**净,重新在绣桌上绷上一块绢帛,找出绣样铺在上面,俯身开始一点一点地勾图。
徐雪欣绣的还是那幅“蝶恋花”。
作者有话要说:
555555555,数据真够惨淡的,难道是因为人品问题?
第4章 第四章
伪满洲国政府在《满洲日报》上公布《渝方蓝衣社东北地区组织以及其名单》的当天,相家先下令烧毁整个龙口皮货行,却没想到酿成了一场灾难。大火从龙口皮货行所在的顶层向下延伸,很快吞噬了整幢大楼。在一片救火车的警报声中,他在新京饭店一扇临街的窗前站了很长时间,远处大楼上的火焰在他眼睛里不停地跃动。
相家先缓慢地回过头来,对垂立在身后的下属们说:“你们要记住今天。”
这天是一九四一年的十一月二十八日。军/统在整个东北地区的十个部门、八个行动队、五个情报组全部暴露。相家先在接到撤回重庆的命令后,却选择留下来。他对相宁说:“放弃东北,我们就等于瞎了一只眼睛。”
相宁小心翼翼地提醒他:“留在这里,我们就违背了戴先生的命令。”
“你想过没有,我们为什么会落到今天的地步?”相家先看着她,在长叹了一声后,接着说:“任何组织一旦把忠于某个人或某个集团作为精神支柱,今天的悲剧就在所难免。”相宁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相家先戴上了一直捏在手里的礼帽。他要分别去哈尔滨与沈阳重新招募人手。他最后对相宁说,你的任务就是等我回来。
当天晚上,相宁闯进徐雪欣住的阁楼时,身上穿着满洲国防军的制服,大盖帽压的很低,嘴唇上粘了小胡子,一条胳膊缠着绷带,挂在脖子上,远远看去,相宁就像个从陆军医院里溜出来寻欢的年轻军官。“你没把我的衣服都扔掉吧?”相宁笑着对徐雪欣说:“我要在这里住几天。”
徐雪欣笑不出。整个傍晚她都坐在绣桌前看那张《每日新闻》,而现在,她把目光停在相宁那条吊着的胳膊上。
“没事,我特意弄成这样得。”相宁随手扯下绷带,甩了甩膀子,同时环顾着四壁,说:“这里比当初更像个家了。”
徐雪欣还是不说话。她取出一套原先留在柜子里的睡衣放在床上后,转身坐到绣桌前,哈了哈冻得有点僵硬的手,拿起针线开始往那块绢帛上刺绣。
这是个奇特的夜晚,窗外不时有警笛声远远地传来,屋里却静得只有针线穿过绢帛的声音。
相宁在床上躺了会儿,就掀开被子,赤着脚站到地板上,从徐雪欣背后抱住她的腰,静静地感受她的温度。徐雪欣总算第一次开口了,眼睛看着那只绣到一半的蝴蝶,说:“你应该选择撤离,而不是来这里。”
“总有人得留下来。”相宁迟疑了一下,手往上移,把两只手搭在她肩上,像个按摩师那样揉捏—会儿,说:“我们可以睡一张床,你这么坐一夜我会心疼的。”
徐雪欣轻轻地挣脱她的双手,说:“一晚上没事的,明天我就去买床被褥。”
相宁无声地退回床上,说:“是我不该来。”
徐雪欣笑了笑,说:“好好睡觉吧。”
几天后,关东军接管整个长春,紧张的气氛笼罩了这座城市,飞机一大早就在低空盘旋,无数的传单像雪片一样撒落,而长春的大街上却显得异常的冷清与洁净,只有那些裹着绑腿的中国警察在寒风中踱步。快到中午的时候,徐雪欣出去了一趟,但很快又回来。
“日本向英美宣战了。”一进门,她有点喘息地说:“早上他们开始进攻上海,同时击沉了停在黄浦江里的派德列尔号炮舰。”说完,她脱掉洋装,换了旗袍,对着镜子飞快地盘起头发。
相宁靠在窗边,静静看着她,说:“今天你出得了长春吗?再说你离开**什么?”
徐雪欣愣了愣,说:“不管怎样我都要出去。”说着,她转身拧了把毛巾,把脸上的妆容擦**净后,又说:“抽屉里还有半个面包。”
相宁在她拉开房门时拦住她,说:“让我替你去吧?”
徐雪欣笑了笑,说:“这是不可能的。”
“那让我陪你去。”
“这也是不可能的。”
“可是如果我有通道出城呢?”
徐雪欣没再说话,她抬眼认真地看着相宁。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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