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岁,眉角有一道不太明显的刀疤,近距离接触他,才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不近人情的威慑。
他漫不经心地抚摸她放在座位上的手背,激起背后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他的声音非常轻,多半时候是在用气音说话:“董健黑白两道通吃,左手鹰犬,右手嚣帮。你没死,命很大。”
嚣帮是晚乡新生的黑恶势力,而鹰犬,大约是指晚乡被腐蚀掉的公安系统。
苏倾黑色的眼睛安静地看着前方,不知道是不是车里的冷气开得太足了,她的嘴唇有些发白,似乎有什么没想好,又好像什么都决定好了:“我想跟你,可以吗?”
“乖孩子,你很聪明。”他宠溺地夸奖一句,笑起来像儒雅的教授,只是在言语间,偶尔露出刀锋样的锐气,“毕竟整个晚乡黑道,我坐头把交椅,嚣帮跳了太久,我也很不开心。”
汽车上了高速,扎入晚乡市区的烟尘中,远远将湾峡抛在后面。他将她的手背放在唇边吻了吻,带着古怪的虔诚。
“只要你听话,我会帮你实现所有的愿望。”
这世间正义,总有降临的方式。只是那个时候她小,等不及迟到的正义,赤脚走了铺满荆棘的捷径。
*
江谚抬腕看了看手表,从二中驶离的时候将近五点。
上了桥,岸边带着腥气的风吹皱河水,现出波光粼粼的涟漪。
他放慢速度,舒适地乘着风,身后的人全然不介意他背后汗湿,放松地搂着他的腰,将脸轻轻贴在他的背上。
江谚让她这样偎着,忽而生出一种相依为命的错觉。
“我有个哥哥,比我大六岁。”他顿了一下,余光往身后瞥,检查她有没有在听:“我爸少数民族,能生两个。”
她黑而浓密的睫毛垂着,保护着宝珠样的眼珠,浅浅抿着唇:“嗯。”
“我哥从小就很优秀,聪明,懂事。我爸妈感情不怎么样,我哥是他们仅有的连结点。”
苏倾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同她聊起这个,但还是耐心地听着,远处停了一排汽船,有的缓缓移动着,发出悠远汽笛声。
“后来呢?”
“后来他死了。”他的语气平平。
苏倾猛地把头抬起来,哑然看着他瘦削的脊背。
“晚上放学回家,不配合抢劫,被劫犯杀了。抢劫犯一个礼拜就抓住了,判了死刑。”
“抢劫。”他笑一声,眼底泛出利剑似的清寒,“他多聪明,法务人员的儿子,会在那种情况下挑衅劫匪?”
“我去医院看过尸体,三十几处刀伤,每一刀都是为了泄愤。”
苏倾的喉咙收紧了:“是因为你爸妈?”
“没证据。”
江谚漠然地看着遥远的红灯,鲜红的数字跳动着,斑马线上匆匆来去的路人满面疲惫。两人都沉默了片刻。
现实太沉重,她以为他不会再说话,可他又说:“我的第一志愿是公安大学。”
她有些意外:“你想……当警察。”
警局于她没留下什么好的印象。江谚这样的人……她游神想,他可以选很多路,过很多种舒服的生活。
“检察官太远,够不着。要去就去暴力机关,第一线。”风把他的刘海吹乱,他无谓地抬头看一眼天,细碎的云反映在他琉璃般的眼底,他对着天,吹了一声残缺的口哨,“死就死了,一抔土,一捧灰。”
“苏倾,”他的腿一支,自行车猛地刹在路边,侧头看她,平静地说,“女孩儿解决不了的事情,留给男孩做,明白吗?”
苏倾和他对视着,他很少正眼看人,全心全意盯着人看的时候,眼里那股疯狂的偏执的劲头,能将人整个吞没。
她的眼珠似乎蒙了一层润泽的水光:“晚乡是个不**律的地方。”
“会讲的。”他注视着她,心平气和地说。
她低下头。
下巴却让他强行抬起来,拇指印在她唇上,把她残存的唇膏印抹净了。
低头盯着自己染红的拇指,掏出卫生纸仔仔细细地擦净,动作带着股干脆的狠劲,“等五年,十年,二十年,甭怕。”
自行车又向前骑去,扎远远地把湾峡抛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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