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他俩千载难逢地同时大意了,未曾察觉河中有异,可流光剑也不是吃素的,平日里能得恨不得自己就下山去办事了,怎么那晚也全无声息?
掌柜合上玉盒的盖子,端正退还给他,道:“我是说,你拿错了妖怪,再回去看看吧。”
修炼需静心,使剑需专心,难不成……是因为那时邵北来了,教他心绪不宁,连流光也神游太虚去了?
“掌柜的。”陆晨霜道,“实不相瞒,即便没有这道悬赏,我听闻西浊河有妖邪作祟也是要去除的。如今带回的妖丹你既说不是榜底所述,可否请你直接告知这榜底记载的究竟是个什么妖怪?我出了这门便去除了它,也不再回来找你报赏了。”
掌柜才不管他除不除妖:“那可不行,从来没这样的规矩。若有别人听去了榜底来糊弄我,我岂不是要白白赔上二百两银子?”
“放心。”陆晨霜压了压帷帽,道,“今日之后,西浊河渡口再无此患。”
流光剑飒然出鞘,顷刻便载着陆晨霜到了数里开外的高空之中,那茶肆连个点儿也看不见了。他一边将镇妖盒放到包裹里系紧口子,一边打开从掌柜手中抽出的信封,见其上写道:“西浊河渡口大片荇藻肆虐,状似成精,叶浮于水面,根茎遍布河道,困往来船只不得通行,斩其根茎者遭倾覆之灾。”
原来悬赏榜上说的妖物是荇藻。
想来是它刚成精不久,正不知天高地厚,爱惹是生非,所以被人发了悬赏;而那土龙则是被祁长顺和邵北的封印压迫,刚从乌盈径跑出来的,巧不巧被去教训荇藻精的他撞个正着。这么一说也能解释得通。
陆晨霜御剑至西浊河边。
邵北安排的人已经来过,将岸边收拾停当,看起来不过是多了一滩黑糊糊的淤泥,只要行人绕开那块,这渡口也无太大不妥。
至于荇藻精?河中哪里还有它的影子。前夜土龙大口一张,便是来艘船它也能吃下去,荇藻精既有些许妖力又不能移动,还嚣张地长满了整个河道,想必正好给逃亡来此的土龙塞了牙缝。
沿河走了一会儿,陆晨霜连一丝妖气也未察觉;再问流光,流光更是没点儿反应。他站在曾与土龙交战的河边,想起邵北那夜的话。
当时邵北说的是:“陆大侠?我早该想到是你,方才应当出手相助的!”
现在想起来,人家那语气分明极为热诚。
山训有言,斩尽天下不平。像荇藻精这样为祸一方,正是该受一顿教训才是,可陆晨霜心中忽想:若这荇藻精犹在,那就好了。
若它犹在水中央,甚至就长在距此不远处,那一晚便是他未察、邵北也未察,流光浑沌糊涂、留情也不知想什么去了——谁也没有置身事外。
西浊河水滚滚奔流,今日不知前夜事。上游的水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下游又不知何时会遇一岔道,将它们分辟而去。它们在这条河道中短暂相逢,纵有千般的悬而未决、欲语还休,终归还是要怀着疑问各行其道,身不由己。
肩上的包裹沉甸甸,镇妖盒当真有些分量。陆晨霜从茶肆中出来得急,忘了那掌柜最后给他扣好了盒盖没有,趁着这会儿空闲便解下包裹打开查看。玉盒仍是那个玉盒,妖丹也仍是那枚妖丹,只是他这一看,怎么总觉得玳瑁甲片下的封印字迹没有前夜灯下看时亮了呢?
封印的效力如何,与布阵之人的修为有着莫大的关系,以陆晨霜阅封无数的经验来看,这邵北下的封好像不行啊?
难怪这小子说还是炼了的好,敢情他也知道自己封不住?罢了罢了,他们那个炼丹道人不是爱支邵北到处找这些东西拿去炼丹么?就给他们得了。
想到这个消邪弭煞的好法子时,陆晨霜一低头,发现自己已在空中,剑锋所指嘛……看起来,约是无量山罢。
陆晨霜虽熟知无量山派在哪,却已经许久没有正经进过这道山门。从前无量的规矩是来人进山要层层通报,这就已经够麻烦了,近些年又因宋衍河飞升而多了一道规矩,乃是拜一块记载着宋仙人平生辉煌功绩的碑铭。
叫陆晨霜送上门去拜宋衍河?
他目光越过那道碑,掐了个诀便悄无声息地破了结界,落进山里。
陆晨霜离开潞州后是骑了匹马去报赏的,想来邵北等人御剑应当早已回到无量,而任这天下第一派有多少门生,归林岭中却是空空荡荡,上山的路上仅有他一个人。
及至山腰,陆晨霜才发现,不光这山中空荡,就连归林殿也大门紧闭着。看似无锁无闩,推之却岿然不动。
河流遭遇岔道,再汇集时交汇的那道水流或许就非上一道了,世事便是如此无常。
可他来都来了,结界破也破了,未必就没留下痕迹。护山结界定期会有人检查,这被他一破,事后人家查出来是他,一问派中无人相邀,而他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那可不是太好。
但这妖丹又不是一般物件,他不能放在门口便走。也不知窗户有没有点儿能推开的地方……陆晨霜上下求索,忽闻簌簌脚步声,不急不缓,安定从容。
这脚步声来得甚好!云浮那晚他曾担心过这人的鞋底会否磨穿,听来绝不会错!
陆晨霜回身同时,听得身后那人发问道:“殿前何人?”
邵北一手提剑,一手负于身后,先是看了一会儿陆晨霜,又抬头看了一眼归林殿的大匾,像是怀疑自己走错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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