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我酒量尚可,没再继续喝下去,还控制得住言行。
“白三谨,令尊和令慈是怎样的人?”
问这话时,他的眼眸漆黑,双唇水润,脸孔白的不正常。
第二十四章
我爹我娘?
我撑着头想了想,道:“我娘爱唠叨,总是这个不许那个不许,还很凶悍,动不动就用笤帚打我,我以前调皮被师父训斥,她就帮着漫山遍野边追边骂我没出息……”说到这儿我笑了笑,“但她是世间最好的娘。”
无论多晚,只要我说饿了她都会为我做好吃的,晚上有时候还会来看我有没有踢被子。我病了,最担心我的是她,我身体康健,最高兴的也是她。
要说她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应该就是我了吧。
“我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我只记得他有一身烟草味,总是来去匆匆,还喜欢偷偷给我酒喝,其他的就记不清了。”
我虽幼年失怙,少年失恃,但归梦谷中生活温馨自在,师父师姐都待我极好,我从小有衣服穿有饱饭吃,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我与双亲亲近的机会不多。”齐方朔暗然道,“我父亲一生光明磊落、忠君爱民,奈何却被夏王猜忌。八岁那年,他将我送往藤岭为质,想要重得君王信任,可惜致死都未能如愿,我与段涅便是那一年相识的。他那时也不过总角少年,身子又不好,在宫中还要处处护我周全,这份情谊弥足珍贵,我永生难忘。后来旬誉来犯,夏王点燃烽火台要我父亲勤王,他带领二十万雄师浴血奋战三个月,最终战死沙场,夏王倒好,转眼就与旬誉议了和。到如今我也不敢细想,父亲到底是怎么死的。”他紧紧攥住酒盏,口中仍旧平静说着,“我母亲是个烈性女子,得知父亲身死的消息,当晚便追随而去。我离家七年,只在每两年一次的朝觐上才能匆匆见他们一眼。七年,我见了他们三面,等到的不是团圆,而是死讯。”
我为他的话心痛不已,一个孩子,从小远离父母亲人,在龙潭虎穴一般的王宫中生活,该是多么的无助孤独?
“我未及弱冠便继承爵位,对天发誓要让旬誉血债血偿,而段涅答应会祝我一臂之力,只要他能夺得东宫御座。这些年我一直尽我所能的帮他,甚至为他出海寻药,可他就是这么回报我的……”他每字每句都咬牙切齿,浸着满满血泪,裹着浓浓肃杀,“旬誉与我有杀父之仇,他怎么能……怎么可以迎娶我杀父仇人之女为妻!?”
我试想了一下,如果齐方朔要迎娶宋甫的女儿为妻,我会怎么样。结果根本就没有办法想下去,因为一想到,我的眼前就阵阵发黑,恨不得现在就与齐方朔打一架,来个玉石俱焚。
明明应该是最信任的人却背叛了他,怪不得齐方朔这样怒不可遏。
但段涅这么做难道就为了赌气?我有些难以想象。
虽然未曾谋面,但在我的心中,一个在权谋暗斗中浸淫多年的皇子,绝对不会因为这样的事而因小失大。
而齐方朔接下来的话,也进一步证实我的猜测。
“你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吗?”他苍白的脸上扬起一抹讽笑,不等我回答又继续道,“据闻旬誉公主的嫁妆中,有一枚碧虹灵珠,是旬誉历代皇后传下来的珍宝,长久佩戴可使人延年益寿、滋养五脏,是不是很耳熟?”
失了莲子,又得灵珠,段涅为了自个儿的身体也捣腾得够呛。
“就为了一颗珠子……”他双眼布满红丝,“就为了一颗该死的珠子!我知道他着急,已经在想办法,他为何不能再等等!”猛力一掷,酒盏落地,顷刻四分五裂。
我不知道要怎样安慰他,感觉说再多都是多余。
我既不想劝他原谅段涅,也不想跟他一起责骂段涅,我想让他彻底忘了对方。
但我也知道这不可能,除去两人的私交,他们之间还有太多别的东西维系,打断骨头连着筋,不是说断就断的。
之后他酒劲上来,趴桌子上不动了,我只能叫齐英帮我一起把人扶进屋。
让他在床上躺好,齐英就离开了。我注视着对方安静的睡颜,心软成了一片。
段涅怎么舍得辜负啊,这样好的一个人。
我伸出一根手指从他眼角一路勾画到柔软的唇上,目光怔怔然盯着那两瓣微启的水红色,随后缓慢而坚定地倾身覆上。
齐方朔的性子冷,唇却很温暖,带着酒香。我不敢深入,浅尝即止,完了托腮趴在床边继续对着他发呆。
“以后换我对你好好不好?”我问着昏睡不醒的齐方朔,压根没想听到他的回复,“忘了段涅吧,我一定不会让你伤心。”
不该说的话,说了;不该做的事,做了;不该想的人,想了。
我最终还是没能听我娘的,彻底将她的教诲抛诸脑后。
她也许是对的,谨言慎行总不会错,但人生若处处“三谨”,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齐方朔没有让自己沉溺太久,事实上第二日他便恢复如常,连一丝醉酒后的狼狈也无了。我就没他这么好的精神,头痛足足痛了一个早上,喝了两碗醒酒汤才堪堪回魂。
对于齐方朔能这么快振作起来,我深感欣慰,平日里对他也更为殷勤起来。现在越惊鸿每次见到我,都要取笑我像偷着鸡的黄鼠狼。
他说得不对,其实还没偷到,只是觊觎罢了。
夏王关于和亲的圣旨十天后便到了燕穆侯府,旬誉送亲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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