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像又要落泪了。若听她的语气,也确是如此。
耽小心地向靖节走去,一步一步,皆是悲凉与潜藏的希望。
离靖节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她停下了脚步。靖节还是冷冷清清的模样,眼里好像没有耽这个人。但她还是轻轻地抱住了靖节,是冷的,是冰的。
靖节用力推开了她。
她呆立在那里。良久,她痴痴地问:“公主,四年前我问你的话,你答不答应?”
她还是问了。她一直都不敢再问,因为她怕再得到那个她不想要的答案。能骗得过自己,也是一种福气。但就在此时,她明白再不问便什么都没有了。她不怕不能和她的公主共度余生。不论靖节答应与否,她都不必怀着对公主可能爱她的无限希冀死去。更多的,她只是要一个能让她彻底死心的答案。
“四年前,我说的话太过。但火鹤大人,我至今也不敢肖想。”靖节的声音好像要拒她于千里之外。她后退一步,向耽行了大礼,随后轻轻打开大门。
耽没有阻拦靖节。她只是说:“靖节,莫忘了当年你说的。你说要我死。”
靖节停下脚步,微微偏头道:“我方才说了,当年我说的太过。现下给大人赔个不是,还望大人海涵。”随后,她便掩上了门,顺便掩上了最后一点的亮光,只留了一地孤寂与绝望。
第2章 断魂
距靖节三月寻至鹤栖山已半年有余。渐渐的,除了鹤栖山,江国四处都落了细雪。它密密地落在檐上,落在杯盏中,落在巷井里,很快便化为清水。
皇帝御笔写了封请帖请十年不曾下山的鹤女赴长白宴,为表敬重,派的是礼部的卫澄大人送请帖。
卫澄怀着莫名的心思接下这项差事。
他本想驭马疾行,快些请到鹤女大人赴宴,皇帝却派了人抬了镶金红木步辇立在圆周门等候。
皇帝的意思,不提卫澄这种聪颖非常之人,随便捉个庸碌的官员也能明白地彻底。宣扬皇威本无错,却总让人寒心。卫澄的心替鹤女凉了一半,只肃声叫抬辇之人快些跟上,争取不耽误太长时日,倒让习惯他温文尔雅,恭谨谦逊那一面的人吃了一惊。
等行了七八路程,已用了将近一日。本该是星河低垂的夜,到了这儿,却还是明亮似白昼。
卫澄早已见识过两次这样的景象,却还是忍不住惊叹了一声——之前的历任鹤女,从未能有这样影响日月照拂的能力。
鹤女依旧像是未卜先知一般立于山门等候。她看到卫澄后轻轻地笑了一下,清冷美艳的脸上显露了几分温柔。
卫澄受宠若惊,翻身下马向她行了一礼,等到鹤女叫他起身时方直起了身子。但他仍是低垂着眼睛,目光只能略略地看见鹤女的脖颈。
“你为何不抬头看我?”鹤女问。
“卫澄不过一介小官,不敢亵渎鹤女尊荣。”卫澄叹息道。
耽笑了一声:“你叹什么气呀?”她用白的如脂膏般的手轻轻挑起他的下巴。
这本是轻浮的动作,可配上耽的出尘之姿,竟显得纯洁之至。
随后,耽竟用红唇浅浅抹过卫澄的额头,轻轻吹了口气儿,像是一朵花儿绽开,拂在人面上。
“哎,”耽平安地看着他,“可收好这口福泽之气了?”
卫澄方才被耽的举动吓得够呛,听了这句话才稍稍放下心来。他道了谢,欣喜于得到的福泽,心下却又莫名悲凉,为了耽的缘故。
他第一次感受到明明尊贵无比却又被众人漠视的耽对爱与关怀的渴望——她明明值得拥有她想要的一切,她自己也明白这一点。
“不用步辇,你教他们径直抬回去。”耽竟稚气地笑了笑,突然压低声音:“他们怕是忘了我为火鹤,天生长翅,翔于青天。”
卫澄觉得有些不对,但又说不出来在哪儿,只得点了点头,也露出个浅浅的笑容来:“既是火鹤一族,自当遵从本性。鹤女大人,自行去罢。”
他两一时无话,不久耽突然肃容道:“我给你看看……卫澄,我给你看看,我是什么样子的……”她的语调既轻且淡,却令人心生一丝悲凉。
那是卫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耽以鸟的形态出现在他面前。她的原形与白鹤相差无几,唯一不同的便是背部带着些绯色,双翅摆动时带着星星火光。
这便是……那滴涅磐血的作用罢。
卫澄突然有了股热血涌上心头,他心绪颇不宁静,语调却冷静无比:“耽,回去罢。”
“回哪儿?卫澄,回鹤栖山吗?”耽缓缓道。她的声音仍是凄然至极,却又有了些佯装出的释然。
他二人,都没计量刚才那声“耽”坏了多少规矩。
“不,”卫澄摇了摇头,“回你初生之地,回你恋慕安详之地。鹤栖山……它从不是火鹤一族应该待的地方。”
“卫澄,”耽轻轻唤了他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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