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纸的一角被拂入的晚风徐徐吹起,带起纸上墨迹淋漓的字列。
南叠枫站起身,跨过门槛走到桌边,移开压在薄纸上的茶杯,手指滑过纸上简短而匆乱的几行字迹。
——荼西渡口外五里泊有我远烈帮大船,金册亦在船中,与汪兄议定之后我与小笛将亲送汪兄火速入京,酉时三刻,见谅过时不候。——
金册……?
这是什么要紧的东西,会让他甘愿受列潇云和慕容笛的胁迫?
虽然……乘远烈帮大船回京,是最出其不意的上上之策。
院门一声吱呀,门上的铜环撞上木板,发出一阵细微的钝响。
南叠枫转过头来,望向门口踱进来的人影。
“枫,是我。”人影靠近主屋,清亮的月色投入,呼延啸温煦的脸赫然可见:“怎么不掌灯?”
南叠枫并未应声,默然地盯着那信纸又看了半晌,将信递给了呼延啸。
呼延啸接了过来,借着月光扫了几眼,耸眉起来,道:“这金册是什么?”
南叠枫摇了一下头。
呼延啸自知触到南叠枫伤心之处,忙止了这话头,将信纸递回给南叠枫,道:“祺王当政亦是顺理成章,如若找不到皇上,想要对抗祺王……怕是不易。”
“何止不易,”南叠枫道:“当今皇上乃先皇独子,祺王爷亦是老祺王唯一血脉,如果皇上找不到,那祺王登基就是早晚之事。”顿了一顿,又道:“月前论武大典时百川山庄已答应与十二卫串通来往,前几日又收下了薛骏带来的麒麟紫金杯,与长荣帝一朝关系已是匪浅,祺王当政之后,恐连百川山庄亦是眼中之钉。”
“祺王位子都未坐稳,百川山庄百年来根基雄厚,祺王近期之内应是不敢妄动。”
“就算祺王不敢妄动,百川山庄亦要选择如何自处。皇上若是真的失踪,天下理所应当归于祺王,但百川山庄与皇上应诺在先,若是一夕之间倒向祺王,从此要如何立信于江湖?”南叠枫微垂下眼,复又抬起,道:“况且,能让皇上突然不见,谁知祺王暗中势力又有多少?”
话音刚落,便听院门外一阵轻叩之声,一个清脆声音试探地唤了一声:“南公子?”
屋中昏黑一片,但院门却是大敞而开,也无怪这小侍会犹豫。南叠枫干脆三两步走向院门,见是叶剪繁身边跟着伺候的侍童,挑了挑眉,道:“什么事?”
那小侍向南叠枫恭恭敬敬行了个礼,道:“庄主问南公子是否方便同进晚膳,顺便议几件事。”
“庄主客气了,”南叠枫向小侍点了点头,道:“我这就过去。”说着抬了抬手,示意小侍在前领路。
“枫。”呼延啸也跟了出来,唤住南叠枫。
南叠枫顿步回头,挑起一边眉尾。
“你这身上还发着热,父亲让我过来问你,今晚不如就去寒花院休息,也好有个照应。”
南叠枫默然地看了他半晌,道:“好。”便跟着那小侍拐入小道去了。
月过中天,子时过半。
南叠枫站在寒花院的门前,正犹豫着已是深夜要不要敲门,院门却被无声地一把拉开。
“呼延?”
呼延啸上前一步,轻拉了南叠枫一把将他让进门里,指了指与主屋相隔一个精巧花圃的小屋,道:“也是你住过的屋子,都收拾好的。”
南叠枫抬头望了一眼泛着暖黄光晕的小屋,精致的眉心微蹙起来,道:“世伯也还没休息?”
呼延啸耸耸眉,道:“嗯,父亲他好像有话要跟你说。”
南叠枫微微怔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往那小屋走去。
原本今日一早呼延铎就将自己约到了寒花院,应就是有事要讲,却给自己发热昏厥一番折腾,弄得不及言说。
轻手推开屋门,呼延铎正兀自坐在桌旁闭目养神,听得门口的动静便打开眼来,一双矍目炯然有神,丝毫不见半分倦意。
“累了罢?”呼延铎向南叠枫招了招手,示意他坐到自己对面,移了杯淡茶过去。
“小侄竟忘了世伯有事交代,让世伯空等这许久,实在不该。”南叠枫坐了下来,将那热茶兜在掌心,道。
“不要紧,你有要忙的事。”呼延铎摇了摇头,道:“把手给我。”
南叠枫依言撩起衣袖,将手伸给呼延铎。
呼延铎按着南叠枫的手腕切了半晌脉,道:“所幸你内力深厚,这发热倒也去得快,此时探这逆气,果然是找不到了。”
南叠枫用手背抚上自己的额头,果然已是微凉,而这发热是何时退去的,自己竟未察觉。
呼延铎收回了手,道:“你这逆气既然自小就有,这么多年了也都一直相安无事,应是没有大碍,你不用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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