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这边的事情一了,我也会去看看她。”
他辜负了自己垂死的母亲,总有些无颜相对,如今醒悟了,明白了,自然还是要回去敬敬孝心的。
韩绽没有再把这话接下去,他似乎已到了无话可说的境地。
但就在他快要推门离开时,却听得了白少央传来的一声咳嗽。
咳得有些浑浊而凝滞,听来既不清亮也不干脆,显然是病中咳,而不是装出来的官腔咳。
白少央本以为这一声咳嗽能停住他的脚步,让他说点话再走,没想到对方皱了皱眉,只迟疑了一瞬便推门走了。
这人的心肠简直是铁石做的,无论是什么都没法让他改变心意。
白少央无言地望了望空洞洞的房间,只觉窗外风声呜咽,刮得他心内一阵莫名的失落和寂寥。于是他正准备倒头就睡,没想到刚刚闭上眼睛,韩绽这人就又拐回来了。
他去的时候是双手空空,回来的时候却是扛着一叠被子回来的。被面绣花缕金,针线崭新,一看就是他从隔壁客房搜刮出来的。
等给白少央加了一层被子,这人才转身要走。
走前到底还是停了一停,那上下嘴皮子一碰,噼里啪啦地溜出了一道暗火。
“欠你的酒钱我会想法子还清,还清之前,别把小命活活作死了。”
说完这句没头没尾的话,他便头也不回地离开,再没多看白少央一眼。
可是白少央能依稀感觉到,对方在走出房门后并未马上离开,而是在门口停留了一会儿。
一会儿过后,这人方才走开,那脚步先慢而快,像是放下了什么重担似的,越走越急,越走越快,如刀子在墙角里厉厉地划过,响得震人心又摇人肺,不时还迸出点火星。
脚步声远去之后,郭暖律也沐浴着月光进来了。
他像是掐着点似的,特意等着韩绽退场之后才走进来,不至于打扰难得的父子相会。
白少央看见他便眼前一亮,连面上的神色也变得柔和了起来。
“你能不能告诉我这里究竟是何处?”
韩绽刚才说了半天,竟连这里是何处都不肯告知,只能让他去问郭暖律了。
郭暖律拿起水壶就往嘴里倒,等喉头一阵耸动后,清水下了肚腹之后,他才擦了擦嘴道:“你昏迷之前身在何处,醒来之后就身在何处。”
白少央诧异道:“我还在吴醒真的宅子?”
闹了半天,他竟还在原地?
郭暖律淡淡道:“你受了那样的伤,还指望别人把你背到别处?”
白少央挑眉道:“若我猜得不错,你是在生气?”
郭暖律脸一沉,把水壶往桌上重重一摆道:“你不用猜也该知道我是在生气。”
白少央道:“你气我擅作主张,替你去试探吴醒真剑法中的破绽?”
郭暖律道:“猜得不对,重来。”
白少央苦笑道:“我刚刚被你那师父刺了一剑,血气不足,猜不了多准。”
言下之意,是希望郭暖律别和伤患来猜谜游戏,直接把答案给公布出来。
郭暖律也如了他的意,坐到他的床前便道:“你明明知道不可能在吴醒真的剑法中找到破绽,为何还要去他一战?”
白少央若与吴醒真斗过一次,郭暖律就与对方斗过一百次、一千次,若真有什么所谓的破绽,郭暖律必定会比白少央更早看出来,根本就不必他去出手试探。
白少央有些不安地把被子往上一拉,转了转眸道:“我只是想看看你有多少机会胜过他。”
郭暖律冷冷道:“这就是我气你的原因,你在积极地、义无反顾地、毫无意义地去找死。”
他甚少说这么多近乎重复的形容,可见是生了大气,憋了一肚子的气话了。
白少央笑道:“你说我在找死?”
他忽然觉得郭暖律和吴醒真不愧是一对师徒,连想的词儿都差不多。
郭暖律重重道:“是,你是在找死,而且还是为了我在找死。”
白少央道:“难道你觉得自己不值得别人为你去找死?”
郭暖律冷冷道:“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我同不同意。”
他顿了一顿,继续说道:“从今天开始,你不能再插手此事,等你伤好上一些,我就让人送你去王越葭那边与小陆团聚。我若是败了,自有杨决替我收尸。”
白少央气极反笑道:“杨决?他凭什么替你收尸?你又凭什么送我走?”
郭暖律道:“就凭我是郭暖律,就凭你是白少央,这难道还不够?”
白少央苦笑道:“是,这果然是你会说出来的话。”
明明是既狠又绝且霸道,明明是根本不给任何人留有余地,但却说得理所当然,说得毫不犹豫,这才是他印象中的郭暖律。
想到此处,白少央又看向郭暖律道:“从你来找我托付后事的那一瞬,你就该知道我不会袖手旁观的,可是你还是找我来了,那时你心中又是如何想的?”
郭暖律却没有说话,只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目光带着能把人融化的坚定和锐利。
“我是什么样的人,莫非你还不清楚?”白少央眸光一闪道,“先前小陆出事的时候,你可以毫不犹豫地助他逃亡天涯,让他替自己的生死作选择。可我却曾经想过……想过与谈师兄一道废了他的武功,让他即便恨我,也能够清清醒醒地长命百岁。这个想法我连叶深浅都未敢告诉,只告诉过了你,所以你该是知道的。”
你应当知道,知道我一旦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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